16岁那年的寻工惊魂

从深圳到广州，我穿了一件很单薄的衣服，感觉好冷。我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乘务员问我去哪里，我看着站牌随便说了一个。乘务员告诉我到了，于是我就下车，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又上了另一辆公交车，乘务员又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去人多的地方。”她觉得我怪怪的，就不理我了。车停在一个人蛮多的地方，我就懵懂地下了车。

只要看到有招工的地方，我都会去打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合适的。

我来广州之前，以前的同事都不赞同，怕我被骗，她们说广州很乱的，你一下车就有人向你喷烟，你就会傻乎乎地跟着他走了。我当时谎称在广州有朋友。现在，我得打电话继续圆谎，告诉她们我一切顺利，“现在在朋友家楼下给你们打电话，看吧，我都说我不会被骗吧”。在电话亭放下电话，心里觉得好难过，不仅没有朋友，连深圳借的100块钱，也只剩下50多了——长途车票40，公交车几块钱，还买了一根玉米。

一家东北人开的“滨城饺子馆”缺人手。聊完工资啊上班时间啊这些事情，老板说那好吧，你明天过来试工。我问他：今天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老板说，都还没有工作，怎么可能让你在这里住，他善意地提醒：如果你找到了类似的工作，第一个晚上就让你住，你最好不要去，小心被骗哦。

我去一家宾馆问价，一晚上最便宜要60，我一听，“啊”地喊出来，赶紧离开，心想这下惨了，哪里住得起啊。

在路边一个小吃店，我吃了一碗云吞，花了3块钱，边吃边想，去住哪里呢？

看到对面有个网吧，我吃完立刻奔过去。“你们这里上网一个晚上要多少钱？”“15块。”当时好开心啊，觉得既可以看电影又可以睡觉，不过那一晚上反反复复向网管求助，他拍着桌子问，你会不会上网啊？我小声地说，这是我第一次上网。

第二天早上，我去试工。擦桌子，擦玻璃，然后吃早饭。看到他们一手拿着大饼，另手拿着刷子刷酱，还把大葱夹在大饼中间，我这个潮州人傻掉了，“完了，如果叫我也吃这个东西，我要怎么办！”更恐怖的一幕，他们还把生蒜塞进嘴里大嚼。

到了中饭时间，他们吃乱七八糟的所谓“乱炖”，我看了就害怕，只能吃白米饭配花生米。看到客人点了好多我想吃的菜，吃不完，好浪费哦！我问一个女孩子：“客人吃不完的菜我可以吃吗？”她说：“可以啊，有时候我也会吃的。”我看着客人在那儿吃，心里面就在想，“不要吃完，留一点给我……我不想吃白米饭配花生米。”

晚上，店里生意特别好，突然，我听到一个男人大喊：“我X你妈的，敢偷你大爷我的东西。”然后，一个瘦小得如同老鼠的人被高大男人暴打，椅子轮起来砸到他背上。我“啊”地叫一声，老板娘立刻甩过来一个闭嘴的眼神，我就想，“天啊，以为这种场面只有在电视上才有，就让我碰到了。”

客人打完人，又叫来警察，把那个小偷抓走了。我们开始收拾残局，老板娘到我面前吼道：“你刚才瞎喊什么？”我低着头，不敢回答。其实很想对她说，16岁的我真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忙到八点多下班，领班把我带到宿舍，指着空空的一张床说，就睡在这里吧。是的，连被子也没有。我跟她去夜市，一番讨价还价，买到了一床十五块钱的被子。我身上只剩下10多块钱了

回到宿舍，拿我的包包当枕头，唉，终于有地方睡觉了。躺在床上我还在想，天啊，广州这两天的遭遇真像电影啊！遇上这么多事，却觉得很开心，因为“演电影”的正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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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AP Photo/Greg B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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