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和她9个战死的国军弟弟(三)

2015-09-05 15:13:05
5.9.D
0人评论

到达昆明后,梁思成一路积累下来的病痛爆发了。他的背部开始痉挛,穿上金属马甲也于事无补。医生说背部的疼痛是由于扁桃腺有脓毒。于是,扁桃体不见了,但诱发出严重的牙周炎,疼得梁思成吃不下任何东西。接下来,满口的牙齿都被拔去。三十六岁的梁思成,嘲笑自己成了无“齿”之徒,然后在帆布行军床上躺了半年。医生害怕他过度依赖止疼药,建议梁思成做些小手工。所以林徽因找来一些破袜子,请梁思成用它那双攀爬宫殿的手,去一针针的缝补。

他们租住了城内三间平房,安下了在昆明的家。营造学社经费申请困难,家庭开支也面临赤字,刚刚病愈的林徽因,替代丈夫担起了一家五口人的生活。她每个星期到云南大学为学生补习六节英文课,来回要翻四个山坡。一个月后换来了四十元课酬。路过杂货店时,林徽因看上了一块扎染的花布,准备掏钱,手又收了回来。最后,她带回了一卷皮尺,花了二十三元。到家之前,又买了几毛钱的零食——一块核桃糖,还有糖炒板栗。这样,丈夫和孩子们都有了礼物。

当梁思成一家刚到这座城市时,没有一所迁来的研究机构理会他们的求职,大家都是自顾不暇。相反,不断有精美的请柬送来,那出自一些逃到昆明来的富贵人家之手。当梁思成与林徽因赴约时,夫妻俩往往会成为宴会上的花瓶。众人行乐,林徽因习惯泼冷水,说丈夫不能饮酒,她不会打牌,两人都没有抽烟的习惯。类似的宴会,与夫妻俩的现时处境相去甚远,随后他们一概推脱,不再出现。

为了生计,两位建筑设计师不得不为那些本地有钱人设计房屋,林徽因称他们是卑鄙的富人和奸商。很少有人会支付与梁思成夫妇身价对等的报酬。过了四月,长沙临时大学迁来昆明,挂上西南联合大学的校牌。北平时期的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此时正在主持西南联合大学的校务工作,他聘请梁思成与林徽因担任顾问,设计新学校的校舍。这是值得夫妻俩高兴的事,但设计稿改过一版又一版,梦想中的抗战学校,从高楼变成矮楼,又从矮楼变成平房。每易一稿,林徽因都要落泪。

最后一稿交出后,梁思成听到了一个让他不快的反馈消息。学校研究认为,除图书馆屋顶可用青瓦,校长与部分教师的办公室屋顶可覆铁皮外,其他校舍都将是茅草屋顶。这意味着外墙材料连砖头都用不起,只能靠黏土打垒。梁思成不满的向梅贻琦抱怨,说茅草房连农民都会盖,为何还要他来设计。年长他十二岁的梅贻琦,恳请获得这位建筑设计师的原谅,他承诺抗战胜利返回北平之后,一定请梁思成为清华设计几座世界一流的建筑。

一九三九年冬天,梁思成与惨淡的局势和解了。他真的设计了一座接近茅草屋标准的房子,作为一家五口人在昆明城外的新住所——申请庚款资助营造学社一事有了回音,中美庚款基金会复函说,如果梁思成能重新寻回学社的另一位骨干成员,基金会就重启资助。这不是难事。很快营造学社组建出一只新的团队。同时,历史语言研究所也愿意与他们分享图书馆。只是研究所为了躲避日渐频繁的日本飞机轰炸,已搬至昆明东北十公里的龙头村,出于便利查阅藏书的考虑,梁思成在村里一块借来的地皮上,请人用未烧制的土坯砖,盖了三间小屋。房子没有盖起来之前,一家人还在一座废弃的尼姑庵里,捱过一段日子。

林徽因在昆明桂家花园旧居前

这座外墙刷上白色石灰粉的房子,是在激烈的原材料争夺中封顶的。两年内物价飞涨,一袋大米能从三块四涨到一百元。他们不得不为争取每一块土坯砖,每一块地板,乃至每一根钉子而奋斗。奋斗的代价是他们破了产,欠下三百元的建筑施工费用。

是已经返回美国的费慰梅帮他们支付了这笔开支。她寄来了一百美元支票。

费慰梅还送来一份有名的建筑杂志《笔尖》(Pencil Point),精美的页面上刊登着梁思成对中国赵州桥的英文测绘手稿。那是梁思成在逃难到天津的路上,给费慰梅寄去的。梁思成希望美国的杂志能发表它,很显然,以费慰梅自身的学科背景,无法成为一名权威的推荐人。她将论文交到麻省理工学员建筑系系主任艾默生手中,恰好也是研究法国开拱桥专家的艾默生,为梁思成的论文附上了推荐信。因为他发现,梁思成所测绘的赵州桥,比法国最早的开拱桥,还要先出生十个世纪。

龙头村的野地里是怎样的一副景象——日本飞机呼啸而过,用炸弹和引擎的巨响,将中国版图从最北的东北,驱赶到最南的云南。一八九四年九月十七日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北洋水师的亚洲第一舰定远号,向日本舰队打出第一发砲弹时,两个先后谋求现代化的国家,他们在海上搏斗的距离只有五千三百米。此后数以千计的青年东渡日本,买轮留洋,在冰天雪地中操习军规,于浩瀚书海中思定国策。返国又大多各为其主,互相厮杀,主义和主张,沦为在刀枪面前无法施展的屠龙术。

政府的名号换成了走马灯。有人复辟,被梁启超蔡锷逐出紫禁城。有人割据,在军阀混战中自生自灭。有人革命,又陷入无尽的党争,和外界的袭扰入侵。这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不断的被入侵,被自己中断。中日国家间的差距远远跨过了五千三百米。

定远舰的砲膛退出弹壳已有四十六年了,梁思成与他的妻子还是无力报国,蜷缩在边地小村的长堤松树边,过着与他的祖父辈在广东新会茶坑村一样的生活——古往今来,这也正是大多数中国人的常态。所不同的是,梁思成与林徽因还要无助的看到昆明城里,不定期遭受暴雨般的轰炸,声音传来,令林徽因忍不住想干呕。

1938年梁思成林徽因一家与友人在昆明

众多留洋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战争时与一根打猪草无异。在中国司空见惯的建筑,可以被他们赞美成一座惊人的艺术品。这些赞美,为他们带来个人荣誉与国家好感,但还是难以勾起当权者与普通民众的兴趣。他们常常早上五点就从村里出发去西南联大上课,如果路上听到空袭警报,就得匆匆跑向可以遮蔽自己的地方藏起来。等到下午五点半,再绕许多路返回村子。林徽因说,一天没吃、没喝、没工作、没休息,什么都没有。这就是生活。

身体好的时候,林徽因会走路到水渠边的瓦窑村。她喜欢在那里的作坊里,看老师傅做陶坯,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泥巴在老师傅的手中,变幻出各种各样的造型,可惜最后不是烧成瓦盆,就是痰盂。老师傅对这位落难的才情美人,也没有表现出过大的热情。陶坯手艺传男不传女,有时说话接近刻薄的林徽因,耐心的费了许多口舌,又送了一些礼物,才获准能在一旁看老师傅工作——还得跪拜祖师爷的牌位,即使现在是战争时期。

< 1 2 3 4 5 >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