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从县局爬到省局的

2017-12-13 18:56:47
7.1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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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9年,我大学财会专业毕业,那时候2008年经济危机的余波还未消散,想在企业里找到对口的工作难度像大海捞针。于是在当年10月和11月,我分别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的省考和国考。省考报了一个厅局机关,国考报了一个偏远的县局级单位。一个竞争激烈,一个有点冷门,我想,幸运的话,我兴许能考上一个。

成绩出来后,果然只有国考进了面试,随后的面试也顺利通过了。2010年10月,我接到通知前往工作单位报道,在这之前,我要分别先去省局和市局开报道的介绍信。

从省局到市局是3个小时的车程,从市局到县局是6个小时车程。我带着两封介绍信,坐上大巴赶往县城。车上乘客穿着民族特色服饰,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车窗外起伏的山川和草原,都让我激动又好奇。

赶到县局已是下午3点多,我放下行李就去报道。副局长马魏简单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就把我带到办公室进行工作交接。原来的会计苏琼看上去不过才20出头的样子,她急不可耐地把交接清单拿给我签字,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她要去别的科室当科长了。

就这样,我在新单位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正式上任了。

马魏叼着烟,眯着眼睛问:“苏琼,需要交接的都整理清楚了吗?”

“马局,都清楚了,财务上这点东西,能有啥交接不清楚的,你就放心吧!”

马魏调侃似的盯着苏琼:“账户上的钱对得上吗,会计账记到几月了?凭证装订完了吗?”

“哎呀,马局,你烦死了。”

苏琼娇嗔地白了马魏一眼,在他的后背和脖子处掐了几把又按摩了几下,完全不顾忌我的在场。

40多岁的马魏笑得烟灰抖了一地:“好啦好啦,那就签字吧。”

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2010年所有的会计凭证苏琼都没装订,会计软件上的财务账她也只记到了六月份,银行对账也有问题。

但那时我是新人,对业务不熟悉,况且副局长说让签字,我哪敢不签。

2

我在处理苏琼遗留下来的工作时,苏琼总以“不记得”或者“现在比较忙”为借口拒绝,导致工作被动。出纳齐姐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同志,她义愤填膺地对我说:“小吴,你就不要再问苏琼了,问了也不会告诉你。人家现在当上科长了,马上又要嫁给副县长的弟弟,领导们都捧着她,嚣张着呢。”

在接下来年底频繁的大会小会中,局长陈昌贺表扬最多的就是“苏琼”和“孙宏志”。孙宏志是县局的文秘,和我同龄,但比我早两年上班,他名牌大学毕业,聪明能干。

可能是齐姐看我还算稳重,但又不太精于人情世故,干脆就把单位复杂的人际关系、各种八卦都一一向我这个新人进行了详细地“科普”。讲到孙宏志时,她说:“这是个聪明而又会来事的人。”比如,陈昌贺住在办公室里的套房内,每个周末孙宏志都会去给他洗衣服和床单被罩。

“手洗。”齐姐强调。

“陈局长让他洗的吗?”

“他自己要去洗的,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取悦领导,假以时日那还得了?”齐姐满脸不屑,“你以为每次开会都表扬,是因为他们真的优秀吗?小吴啊,你可别变成这样的人!”

2011年春节前,同事们请假的请假,休假的休假,在法定假期还未开始之前,单位就已经只剩下几个人了。

正月十五过后的一个周四,陈昌贺的司机挨个跑到单位每个职工面前小声说事。我隐约听到是说晚上去某某酒店聚餐,但没有通知我,我以为是私下里同事们的聚餐,也没在意。等下午下班,我照常去职工食堂就餐,却发现食堂大门紧闭。

第二天上午,看别人不在,齐姐小声问我:“昨晚老陈请客吃饭,你没去吗?”

我一愣:“没人通知我呀。”

“你春节没有给他拜年吗?”

“拜年了,我在电话里拜的。”

“我是说没去他家里吗?或者春节回来后给他送礼了吗?”

“没有。”

“所以他才没让人通知你啊,大家都知道昨晚就少你一个人。”齐姐怜悯地看着我,“他这人心眼儿小,不给他送礼就这样给人难堪,而且大家可能也觉得你不懂事儿。”

我这才知道,原来局里的同事们逢年过节是要给陈昌贺送礼的,就连食堂做饭的师傅都会送。

“特别是春节,低于1000元的礼物老陈都看不上。”齐姐整理着票据,“大家一般就是给他送些烟酒和茶叶,他再去楼下的烟酒行卖掉。”

那一年,我每月的工资还不到3000元。

3

2011年三月刚过,市局下了人事通知:本次面向偏远的四个县局,各抽调一名表现优秀的同志到市局工作,每个县局推荐三名。

这在当时是一件很轰动的大事,因为市局已经很多年没有从基层抽调过人了。对于县局干部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虽说名义上是抽调,但等抽调期满,一般都会被正式调过去。

我们县局推荐的三个人选分别是苏琼、一名老同志还有我。人选怎么定下来的我全然不知,领导在做决定的时候也未曾找过我谈话。大家纷纷祝贺苏琼,看上去她去市局上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当大家都在拍苏琼马屁的时候,齐姐偷偷让我看坐在办公室一角的孙宏志——他正发着呆,头发脏兮兮地粘在额头上,目光暗淡。

“小孙,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齐姐开玩笑。

孙宏志咧了咧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要说那时候,苏琼在市局也算是小有名气,她之前曾代表县局参加过系统内部的演讲、辩论赛,又在各项系统内部的专业技能考试中名列前茅。当然,她插足副县长弟弟的感情关系、成功上位的八卦,更为大家津津乐道,让她名气更大。

但孙宏志也不差。他原本以为这两年的“付出”能换来领导的青睐,至少会在被推荐的三人名单里,但他还是低估了领导的“大局观”——如果把他列进推荐名单,就会和苏琼形成竞争。领导要确保苏琼的“借调”不会有任何竞争压力,所以他自然不在考虑之列。

因为这次打击,孙宏志由原来勤劳温顺的“好同志”,变成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刺头。在工作里,不管是谁、什么事情,他都没有好态度。很快,他就和副局长马魏大吵了一架。

对于被列进名单的我,在同事们眼中不过是“炮灰”一样的存在。

可在6月底,随着市局的通知在公文系统内进行了下达,一颗响雷炸在了县局上空:“市局决定抽调吴卫同志到财务科帮助工作,请该同志于7月1日准时到市局报道上班。”

这个通知炸得我有些懵,感觉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也看不透。

有同事惊讶地对我说:“小吴啊,深藏不露啊。老实讲,是不是上面有人?”

一直看苏琼不顺眼的齐姐更是兴奋:“低调还是好!不像有些人,啪啪打脸的感觉可不好受——我说小吴,怪不得只有你敢春节不给老陈送礼,原来背后硬着呢。”

我哭笑不得。

领导们决定在我调走后还是让苏琼继续接上会计工作,等过几个月2011年的新人来报道了,再让她交接出去。

在我报道截止的最后一天,苏琼才在领导的催促下来接手工作。她黑着脸,把我移交给她的资料摔得啪啪响:“你的账为什么还差一个月没记?”接着转身要走。

“现在系统升级,市局通知这个月暂时不记账。”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要交接给我就要全部记完!”

“你去年交接给我的账记了几个月?”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发火,“是不是1到10月都没记?”

苏琼白了我一眼,在桌子上用力拍着鼠标:“这破鼠标还不扔了——去,把09年以前的账簿全部拿出来。”

“09年以前的账簿放在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我没动过,交接的时候你也没给我。”我压住火气。

“我不管,现在交接,我就是要这些,谁让你当时不问我要。”

“你爱接不接,我可没逼你来接手我的工作。”我把手中的记账凭证摔在桌子上,“做人不要太过分,我虽然是新人,但不代表你每次都可以这样蛮横无理!”

和我同一批借调到市局的另外三个人,都各有背景:一个女同志的父亲是市里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一个男同志家里是做金属矿开发的,全身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名牌,一到周末就去省城附近的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没多久他就调到省里某局机关上班了;还有一个女生,据说是某个领导的人,有次这位领导喝大了,有人忙去往酒店送水果时,正撞见领导在套房里抱着这名女生。

所以这四个人里,可能只有我是阴差阳错被调来的——为什么市局当时会选择我,直到2016年我离开市局时,才斗胆问了主管局长曲向斌原因。他意味深长地说:“小吴啊,有时候呢,有关系的还不如没关系的。”

后来在为我送行的饭局上,市局秘书告诉我,正因为苏琼是副县长的弟媳妇,所以市局领导才不考虑她的。

4

2012年7月,是我抽调到市局满一年的日子。市局里几个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一再提醒我,让我给市局局长侯迪书、主管局长曲向斌还有主管人事的局长送个礼,特别是侯迪书,要去他家拜访一下。

但我确实懒得走送礼办事的歪门邪道。私下饭局上,我向他们解释:“人生苦短,何必为了些蝇头小利去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我这不是在装X,当然我也不是一个高尚的人。”

“你这就是在装X!”几个同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现在办事哪有不送礼的?”

“人生的志向不应仅限在此,你看我们县局的孙宏志,不是说辞职就辞职了?”我跟他们提起了两个月前辞去了公职的孙宏志。这件事在县局和市局引起了很多关注,因为之前这个地方还从未发生过公务员辞职的事。

“志向?”一个同事略有醉态,“陈昌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告诉别人,敢和他作对的人,就不要在他的局里混了,我倒是听说孙宏志是被逼辞职的。”

他说,因为孙宏志未满人事合同里的最低服务期限,最后是按“旷工15天”辞退的。

7月底,市局的决定下来了。两个女同事正式调到市局上班,而我因为“工作需要”,继续被借调留在市局,延长时间“待定”。

我和父母聊起借调的事,他们安慰我:“有借调这个机会已经不错了,市局不调就算了,这也不是咱能控制的事。歪门邪道的事咱别干,不管在哪儿都要把工作干好。”

此后,更多的同事跟我聊天时都明示或者暗示,“延长借调时间”不过是在给我最后的机会,要“抓紧时间给领导表示表示”。我每次都会谢谢他们,但还是难过自己这一关。暂且不说我没钱去送礼,就是把礼物准备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把礼物送出去。我想象了很多个送礼时的场景,但每一个都是让我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11月底,科长找我谈话,说市局开会决定,我的借调期结束,需要回县局上班了。

几个了解情况的同事为我送行,几杯酒下肚,纷纷为我错失机会而惋惜,反倒是我开始安慰他们:“我作为新人,刚上班没多久就能借调到市局工作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借调了一年半,学习了不少。”

2012年12月,我刚回到县局上班,单位就开始发放目标考核、精神文明、未休假工资等相关奖金,这是每年除了工资外的唯一奖金,对于一个月工资不到3000元的科员来说,数额很大。

按照借调的政策,借调人员都是原单位发放工资奖金,但陈昌贺拒绝给我发放,理由是我这一年没有给县局工作,最多给我发12月这一个月的。

5

回到县局后,局里的会计已经换成了一个去年上班的新人,不是财务专业出身,对会计完全不懂。因为苏琼急于扔掉这堆烂摊子,所以在借调走后不久,马上抓住2011年唯一来的新人,把会计工作交了出去。

后来听说,在我回来的两个月前,也就是2012年10月底,市局对县局进行了2010年至2012年三年的内部审计,没想到,这次审计,暴露出了苏琼和新会计极差的业务水平。市局的马姐对县局混乱的财务记录大发脾气,要求县局彻底整改:“你们这样账账不符、账实不符,还涉嫌私设小金库!这些行为查起来,一把手是要被直接就地免职的!”

11月底,县局要把整改好的财务资料向市局反馈,总共两大箱子的账簿和记账凭证需要带到市局,齐姐就找陈昌贺派公务用车,没想到陈昌贺居然火冒三丈。

“错误是你们犯下的,还好意思让县局派车送你们?”陈昌贺说,“多光荣的事吗?”

“公务用车是你家的吗?”齐姐当场就在办公室发起飙来,“那些错还不都是苏琼犯下的?你把她整走了,我们现在是在给她擦屁股,难道还擦错了吗?”

“你是出纳你不知道吗,还往别人身上推,你还有理了?”

“我是出纳,但我能管着她审核报销单,管住她胡乱做账?我可没贪污一分钱,那些账都是谁报的?那些字都是谁签的?”单位里面,每年的公用经费大部分都是被办公室主任和陈昌贺的司机报销了。

“你说谁贪污了?”陈昌贺一听到“贪污”这两个字,立刻就炸毛了。

“谁贪污谁知道,把单位的车当成你的私家车,那是公务用车,不是你家的!”

两人在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压抑了多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就是贪污犯,你就是个大贪污犯!”

“你去告我啊,有本事你去告我啊!”

争吵在两人复读机一样的高分贝叫喊声中慢慢结束,最后,公务用车还是没给派。齐姐和新会计带着两箱资料坐着长途汽车去的市局。

那时候,县局最好的车就是陈昌贺的专车,其他人连坐一坐的机会都没有。

到2014年,“八项规定”日渐严厉,陈昌贺终于自己买了一辆车,但是车辆所花费的燃油费、维修费、过路过桥费还是以公务用车的名义,在单位报销。

我的2013年和2014年转眼就流失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穿着制服赶往更偏僻的村子扶贫;两会期间开着车在街道上值班;在内部刊物上发表文章;认识少数民族的朋友,了解更多的当地风土人情。

工作不会让人疲倦,让人疲倦的永远是工作环境中的人。我避免让自己陷入县局里复杂的人情世故中,避免留下男女作风问题的流言蜚语,不对领导卑躬屈膝,不为多报几百元钱费尽心思弄虚作假,也不为了年底的“评先创优”拉关系抢选票。

但春节来临时,我还是做了自己最不想做的事。

关系好的同事邀我一起去给陈昌贺拜年:“如果再不给他拜年,你就等着他给你穿小鞋吧。如果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你就当是给长辈拜年了,不过多花点钱而已。”

我思量再三,还是随同事一起,买上烟酒在春节放假前给陈昌贺送了过去。

2014年8月,市局财务人事变动,原来的会计被调到外地,需要有人填补岗位。在合适的候选人选名单中,领导们再三权衡,觉得只有我能马上胜任市局复杂的会计工作。

这次依旧是借调,通知很快到了县局。对于再到市局上班这件事情,我是犹豫的,省里对公务员的基层服务期限要求是五年,在县局再干一年,我就满了服务期,可以参加中央或者省里的遴选,但市局不算是基层。

但这个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能服从安排再一次到市局上班。很快市局的两个基建项目就上线了,我奔波于各个相关单位之间,无暇顾及其它。

6

2015年是市局风云陡变的一年,一直处在不断被审计的状态下,我也被一拨又一拨的审计搞得焦头烂额,渐渐的,审计的矛头逐渐清晰地指向了市局一把手侯迪书。

这年11月底,侯迪书找我谈话,说我是一个踏实肯干的人,市局决定把我正式调过来。但刚进入12月,他就因为严重违反“八项规定”被就地免职,同时,包括曲向斌在内的两个副局长被“记大过”,两个科长被“记过”。

但我心里还是很感谢侯迪书,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出事前一刻把我调进了市局,而且,我的正式调动刚好是在5年的基层服务期满之后——这样如果以后有遴选的机会,我就符合要求了。

“八项规定”执行的力度越来越大,侯迪书的免职给市局敲响了警钟。财务工作更加难做,尤其是基建方面,一道又一道的程序,不能有一点差错。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个小兵说的算的。每次关于财务的培训上,老师都会讲到,要做好一个单位的会计,必须要有得罪领导的勇气。可是现实中,谁能做到这一点?

2016年,中央遴选开始后,我决定报名参加。我知道局里还有别的年轻人也想参加考试,但都迫于压力不敢找领导签字。因为往年市局里参加省上的遴选的人,没考上的都会被侯迪书“贬”到县局,侯迪书曾说:“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外跑,不踏踏实实干工作,我们局怎么就亏待你们了?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县局呆一辈子吧,别想着再给我考走!”

曾经有一个参加省里遴选的女生,在考上后,找了侯迪书三次,送了三次礼,侯迪书都没有同意给她签字:“对我们局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出来,我们培养个人容易吗,怎能说走就走。”

女生最后只好说,如果单位不给签字,她只能选择辞职了。这样才在办理手续的最后期限前,拿到了签字盖章。

我先去找了主管局长曲向斌,他鼓励我说,有志向就应该把目光放长远,而不应该局限在我们地区这个小圈子里,但最终还是得一把手决定:“你去找局长好好说一下,要是侯迪书在可能就不让你考了,但这个新局长应该不会再卡你们了。”

不管能不能考上,我都必须去找新局长签字。

“我服务期已经满5年了,这5年我勤勤恳恳地工作,这次报中央遴选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家是外地的,像我这种既没关系又没钱的,只有考试这一条出路。”我跟新局长说得很诚恳,“希望局长给我这次机会。”

“我们有规定说可以考吗?”他不等我回答,又接着说,“你稍等一下,我打电话问一下。”

他打给人事科,人事科回答他,符合考试的规定,但我市还没有公务员参加中央遴选的先例。新局长又问其他市有没有先例,回答说,参加中央遴选的在省局系统里还没听说。

新局长又打给省局人事处。省局人事处展示了一贯的工作作风:这事由你们自己决定。新局长沉思片刻,又打给了省局负责人事的处长。处长告诉他:“只要符合规定,原则上都可以考。”

挂下电话,新局长斟酌良久,才抬头扔出一个问题给我:“如果考上了,那么你就去北京上班,但是如果考不上呢,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怎么办?”我愣了一下。

“嗯,考上了你去北京上班,考不上呢?”他重复了一遍,不再看我。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收起脸上的微笑,盯着他说道:“考不上就还踏踏实实地上班,不然呢?”

“你先回去,等党组开会研究决定了再通知你!”他转头开始处理文件。

7

最后,我还是拿到了签字盖章,但中央遴选我未能考上。紧接着,省里的遴选开始,我又报名了。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凌晨,第二天的考试浑浑噩噩。成绩很快出来了,我以倒数第二的名次进入面试,笔试成绩和前面的人相差很多,感觉基本上没有考上的希望。

遴选考试只要是进入面试的,都要政审。对我政审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来政审的同志就找了我的办公室同事、科长、主管局长、正局长,分别进行了谈话。这样大张旗鼓的阵势,让市局的同事们都以为我已经考上了。曲向斌还特意打电话给我:“小吴啊,恭喜你啊,我就说你是个人才!政审的来了,我还说他们把我们的人才挖走了。”

这让我着实有些尴尬。

面试时,因为觉得希望不大,所以我的心态特别轻松。面对9个面试官,我竟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将心里真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面试成绩是当场公布的,在我报考的那一个岗位的面试里,我意外拿到了最高分,弥补了笔试成绩的不足。于是我以黑马的姿态,通过了遴选考试。

整整6年,我从偏远的县城一步一步到了相对繁华的省会城市。这段人生岁月里,机关生活磨平了我多少棱角,我还保留了几分初衷,大概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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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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