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联手毁坏的人生,止步在18岁

2018-04-16 19: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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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2011年1月18日的黑夜,法国18岁的少女蕾蒂西娅·佩雷遭遇绑架,两天之后凶手落网,12周之后人们终于找到了她的尸体。 在这个黑夜前,她是和孪生姐姐被安置在寄养家庭里的女服务员,生活平淡无奇。这之后,她的案件轰动了整个国家。共和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介入案件,他对法官和司法监控的批评,引来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法官罢工运动。同时也爆出了案中案,寄养家庭的父亲因对蕾蒂西娅的姐姐实施性侵而被绳之以法。 法国著名的历史学家、作家伊凡·雅布隆卡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采访了和蕾蒂西娅生前有联系的家人、朋友,在作品中重建了她的生活和遇害的过程。 因为蕾蒂西娅的重要性并不只是她的死亡,她的生活同样重要。遭受虐待的婴儿,被遗忘的儿童,受安置的女孩,羞涩的青年,自力更生的年轻女子,这就是蕾蒂西娅·佩雷,她身上体现了两种比她自己更重要的现象:儿童的脆弱和女性承受的暴力。 她就是一个社会事实,提醒着我们,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上,女性正遭受着辱骂、骚扰、殴打、强奸和谋杀。这个世界上,女性并不拥有完整的权利。

无言的童年

蕾蒂西娅和孪生姐姐杰西卡的人生之路因伤痕、殴打、惊吓和崩溃而坎坷不平,她们每次站起来似乎都只是为了再一次摔倒。在她们最初的那些年里,尽是一系列难以理解的混乱。没有人给她们解释接二连三搬家的原因,或者母亲住院而父亲“在角落里”的缘由。没有人向她们讲述这一切。

蕾蒂西娅所有的老师和心理医生都曾指出,要让她开口是非常困难的。杰西卡补充道:“蕾蒂西娅说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童年的创伤已经从她的记忆里被清除掉了。对不堪回首的过去,她采取的是拒斥和隐瞒的态度。在儿童法官要求提交的报告中,呈现出来的是一个“被遗弃的形象”,一个“异常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具有“情感和智力的缺失”。8岁的时候,她的认知能力相当于一个5 岁的小孩。

但是,就算用上所有的儿童智力测验,哪怕依照韦克斯勒成人智力量表来鉴定一个小女孩,人们也只是枉费心机,最终得出的其实不过是成人视角的诊断,根本无法触及内心世界的崩塌。具有挑战性的问题是:在她的幼年时期,她身上产生过何种具有决定性的伤痕?我们知道,考虑到她的年纪以及受过的创伤,她是没有能力把它说出来的。“语言表达的阙如”的背后,压抑和遗忘的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姐姐杰西卡追溯起往事的时候,音调也提高了:“我的父亲打了我母亲几个耳光。我母亲哭了起来,但我们没法去帮她,否则挨打的就会是我们。”

有过多少次,蕾蒂西娅感受到了围绕着她、在她头上盘旋、附着在她身上的虚空?说她的生活是一片废墟并不准确,因为,首先必须建立过什么,才会有废墟。然而,蕾蒂西娅什么都不曾建立起来:人们系统化地阻止了她这样做。婴儿喜欢弄乱人们在他们面前堆起来的彩色积木。对蕾蒂西娅来说,摧毁这个小楼房的却是那些成年人。每一次,他们都想要重新开始。到头来却没有一样东西能立得起来,蕾蒂西娅便放弃了小房子。

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她就变得消瘦,变得心灰意冷,睡得也越来越多;在这片荒谬之地里,她既然没有立足之处,便干脆抽身而出。成了一个小女孩之后,她依然羞涩、压抑、敏感,拒斥自我,对别人施加于她的各种暴力和各种虐待行径,她就是一个看客。她越是一无所求,便越是会被遗忘在角落里;她越是面露消极,无心自己的生活,便越少得到别人的安慰。所有这些难以理喻的事情,这些惊叫、殴打、眼泪、变动、冷漠,都在她身上催生出了这些怪异的想法、这些藏匿在她生命深处的真理,就是这些东西最终塑造了她:

爸爸是对的

爸爸是对的,否则他会打人

爸爸总是对的,否则他会杀死妈妈

男人总是对的,否则他们会杀掉我们

对这对双胞胎而言,有一个观念深根固蒂,当妈妈因为痛苦而尖叫,或因为悲伤而落泪的时候,她只是在屈从本性。

她们的童年没有支撑。一切尽失,缺少坐标。

寄养家庭

双胞胎姐妹于2005 年春天到达寄养家庭帕特龙夫妇家。帕特龙先生对她们的生活介入很深:他会检查她们的作业、学习成绩单和银行账户,不允许她们外出,在蕾蒂西娅和她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打电话骚扰她,他要求杰西卡田径训练一结束就回家,保证自己在比赛期间做好热身。

帕特龙先生发号施令,而且不习惯遭到反对。因为下午回来得太晚,蕾蒂西娅的摩托车就被没收了。杰西卡不得不监视蕾蒂西娅和加埃尔:必须把他们间的打情骂俏扼杀在摇篮之中。

杰西卡说:“那些规则就是他本尊。他就是主导。而夫人无从插嘴。不能自说自话,绝对不能!我没自说自话,绝不应该!蕾蒂西娅要独立得多。”

对这对双胞胎而言,帕特龙先生从来就不是一个“家庭助理员”。他很快就成了一个“养父”,一个准继父,主要的控制人,意识的指导者,他身负职责且享有特权。他和那些有权质疑他独断专行的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稳定:双胞胎的父亲弗兰克·佩雷、儿童社会救助厅的代表,但也包括预审法官。他身为人父的信念——一个典范父亲——来自于对无限权力和社会优越性的热衷,这同时也凸显出家长的缺陷、感化教育工作者的失职。

他想操控一切。他无法容忍任何意见。他对自己做的事情确信无疑,他动辄批评别人而不是反思自己。如果一个女性感化教育工作者的举措不合他心意,他会欣然应允,然后暗中进行破坏。因此,当感化教育工作者要求双胞胎姐妹参加社团,以便探索新事物并交上朋友时,帕特龙先生说得蕾蒂西娅好像是组里面年龄最大的。她失望而归:“他想要我和小朋友待在一起。”

至于杰西卡,她完全处在他的支配之下,连蕾蒂西娅都说,杰西卡对帕特龙先生言听计从。在几个月之内,他就在双胞胎姐妹的生活里占据了不相称的地位。在团队中,大家都说她们“受操控”。

另一方面,蕾蒂西娅和杰西卡看起来找到了一个框架,她们在其中快乐而安心,找得到自己的坐标。在去她们的住处进行探访时,俩姐妹的感化教育工作者,拉维奥莱特女士会留心观察她们在何种程度上融入了这个家庭,有时她会放心地离开:“小姑娘们很好,她们取得了进步。”

另外一些时候, 她则满怀焦虑地回去:“这不行,她们必须过上自己的生活,必须得找到另外一种方式。”但是,这些怀疑牵涉的是双胞胎姐妹的自主性。拉维奥莱特女士从来没有想到过性方面的暴力。

蕾蒂西娅很少和她中学里的朋友们讲起自己的个人生活,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寄养家庭中。在帕特龙的家里,当杰西卡不分场地和时间地讲述她们的童年时,蕾蒂西娅则置身事外,表现得冷漠而平静,她的沉默表明,她不希望被问到此类问题,她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当时睡着了。”

蕾蒂西娅的温和性格和笑容符合这样一类人,他们在生活中无时不刻地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一个“不成熟而脆弱的”年轻女孩。她难以胜任日常生活中的林林总总。如果说蕾蒂西娅很难填写一张完整支票或社保单、掌握个人收支、处理零七碎八的杂事,这不是因为她愚笨,而是因为她一直被当作一个物品来对待。

她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被粗心大意地打发或推翻在地。终其一生,她都备受关照,被当成是幼儿。就此而言,她并没有对成人生活作好准备。

但是,她的朋友们也描述了一个冷静、正直、稳重、自如的女孩,清楚自己要什么。蕾蒂西娅竭尽全力让自己独立起来,在职业实习里坚持到底。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前行。这些进步看上去就像出彩的表演。

2010 年夏天,两姐妹在南特酒店实习,一家地处拉贝讷里镇的旅馆式餐厅,由德朗德夫妇掌管。杰西卡在厨房工作,蕾蒂西娅则从事服务和房间清扫。那时是旺季,人流密集,工作安排让人窒息,老板很严厉,但是蕾蒂西娅坚持了下来。

蕾蒂西娅的蛹正逐渐打开。她为她在南特酒店的工作感到骄傲。她在儿童社会救助厅的联络人拉维奥莱特女士赞同她:这次学徒期“ 为她带来了重大的成功”。蕾蒂西娅开始有了社交生活、同事和责任。她可以看到未来了。

对蕾蒂西娅而言,这是一个美妙的夏天,充满了成功的夏天,一段正在萌发的爱情故事、一份来之不易的学徒工作、众人的交口称赞,以及独立的前景,会有工资、驾照、公寓和爱人。

六个月后,她将死去。

“她对我说:‘停手。’”

勒加斯波正值午夜。必须想象荒凉的小村庄,潮湿的森林,朝天空伸去的树影,还有那片被楼房、库房、两辆旅行拖车和一排树所包围的场地,那上面堆满了汽车残骸,到处都是结了冰的水洼。一打开车门,一股冰冷的空气就扎入你的鼻子里。还有一堆昏暗的东西将你围绕。在冰冷的夜里,连小树林都冻住了。

梅隆(凶手)和蕾蒂西娅走进他堂兄弟的房子里。梅隆播放起音乐,提议蕾蒂西娅来点伏特加和可卡因,还要求和她发生性关系,而她从没有想到过这点。

梅隆在庭审上描述了这个场景:“她对我说:‘停手。’这让我停了下来,让我很不痛快,还有种沮丧的感觉。”

他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对着她的脸咆哮道:“你就是个婊子,跟其他人一样!”接着,他把她往墙上推,她的头撞到了墙。她嚎啕大哭起来。

西尔维娅· 拉尔歇的律师就他在勒加斯波所犯下的性侵提出了质询,梅隆如此回答:

“我被激怒了,这是沮丧,或者其他的什么强烈情感!我把这看成是前提条件,再正常不过了。有些女孩,她们一开始说不,但你刺激了她们后,她们就说是了。我和这些女孩进展得很顺利,这和您的情况不同。”

梅隆对蕾蒂西娅的尊重受制于性欲、大男子主义和占有欲。他所有的亲友都这样说他:当他受到阻挠,就会像疯子一样愤怒,在言词和举动上都变得非常挑衅。妒忌、专横、眦睚必报、暴跳如雷,他喝醉之后就会如此,托尼是——就像他母亲所言——一个“不能对他说不的人”,否则他将怒不可遏,诉诸谩骂和攻击。

对于梅隆而言,女性就是消费品,半是物品半是妓女。这是她的用途,她注定如此。在必要时,人们给她毒品、钱、手机,人们把她救出来,然后,“这个女孩,她就知道事情最终将如何了” 。梅隆也提到了这些“文件夹”:把她们打开,处理,丢掉。如果女孩表现出哪怕最轻微的反对,也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性建立在暴力之上,但是对性的拒绝也会招致暴力。

发生在蕾蒂西娅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所有其他人身上。梅隆的母亲和他的前女友对此都感到吃惊:她们都觉得自己会是第一个受害者。最终,梅隆自恋式的脆弱所引发的暴行落在了这个18 岁年轻女孩的身上,她“非常柔嫩而娇小的肉体”成了一堆漂在水里的肉。

最后的葬礼

弗兰克· 佩雷和西尔维娅· 拉尔歇罕见地在某些事情上成功地达成了一致。在一个大理石加工场里,他们为他们的女儿选择了一块墓碑,并且要求把她安葬在他们南特的住处旁边。杰西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跳了起来:“如果蕾蒂西娅不在拉贝讷里镇,那我永远都不会再跟你们说话!”

根据佩雷家的说法,杰西卡受了寄养家庭帕特龙家的操控:在这段时期里,她毫无生气,被药物弄得昏昏沉沉,对什么都说是,她被自己的痛苦和帕特龙先生的花言巧语所麻痹。然而到了今天,杰西卡却没有丝毫悔意:蕾蒂西娅葬在拉贝讷里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在这里住了六年,她的朋友们也在这里,她的实习同样是在这里进行的。“波尔尼克的市镇厅给她提供了一口永久保留的棺材。这通常是要付钱的,但她是不朽的。至于我,我已经在她一旁安排好了位置。”

2011年6月25日星期六,蕾蒂西娅的葬礼在拉贝讷里镇的教堂中举行,现场人头攒动。亲友都佩戴着白色的饰带,只有他们获准进入教堂。蜡烛的火苗围绕着肖像,像金色的潮汐一样涌动着。

卡尔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杰西卡。杰西卡和法比安(蕾蒂西娅的好友)看到了对方,在互相拥抱后,杰西卡在帕特龙一家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和她的父母隔开很远。神甫在布道中要求哭泣的众人抵制“仇恨、报复和死亡的力量”。歌曲在教堂里响起:“我想牵着你的手,更久一些。”帕特龙先生禁止罗拉出席她最好朋友的葬礼,他呼吁将所有性侵累犯都登记造册:“我们或许可以拯救我们的孩子,让他们免于遭受强奸所带来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在教堂的出口处,弗兰克·佩雷开始退缩。他的兄弟责骂道:“往前走,她是你女儿!”最终,他走了过去,向杰西卡张开了双臂,但是她并不想要拥抱他。

杰西卡一语未发,也无话可说,她有的只是眼泪和失落的目光。人们徒然地簇拥着她,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挽救的孤独,她被永久地抛弃了,坠入一种完全而确定的不可理解之中。面对她的不幸,任何辞藻都是贫乏的。

在蕾蒂西娅下葬之后,杰西卡的叔叔向她揭示了家庭里的那些秘密——她父亲的暴力,她母亲抑郁的原因,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希望了——帕特龙一家。然而,他们不想收养她。他们不想要她了,而她却倾其所有好让他们接受她。他们说,她应该“找得到”工作和公寓,言下之意就是让她离开:她失去了她最为珍视的东西,一个家,唯一一样能让她为之默默承受的东西。

在整个青春期,她都在忍受着养父的蹂躏,因为她希望由此换来家庭的那份关爱,一种稳定的生活,以及一个栖身之所。用身体换取一点点的感情,用耻辱换来生活在一个家里、受某个人重视的机会;牺牲于爷爷的魔爪下,就为了能参与他孙女们的生日。为了被爱,必须忍受这些。

“强奸换取感情”的协议宣告结束。

2011 年8 月8日星期一,蕾蒂西娅最好的朋友罗拉和杰西卡的女朋友茱斯蒂娜向帕特龙提出了控告,罗拉控告他自2007 年起多次抚摸她,茱斯蒂娜则是因为在七月份的时候,数次遭他上下其手,她当时从杰西卡的房间逃出来,躲进了厕所里。

8 月15 日,帕特龙先生被关在波尔尼克的宪兵队。杰西卡受到了宪兵的传唤,她作出了详尽的申明,案件进入刑事诉讼。

杰西卡一年去几次墓地。朋友们会去,也会有很多陌生人。有时候,墓碑上会有新的花,杰西卡知道有人在想念她的妹妹。当她到了那儿之后,总是一个人站着,好跟她说说事情,告诉她新的消息。当有朋友们陪同的时候,她还是会跟她讲话,但是是“在脑海里”。有时候,会有人朝她走过来:“您是姐姐吗?”他们盯着她看,并祝愿她振作起来。

两支2 字型的蜡烛暴露在阳光和恶劣的天气中,翻倒在了小天使和纪念铭牌之中。这些蜡烛让我不知所措,此后我才明白,2014 年5 月4 日的时候,杰西卡在这里庆祝她们的22 岁生日。她是同两个朋友一起来的。她把小馅饼分成四份。她们一起唱歌,吹灭蜡烛,最后吃了点心。杰西卡吃了她妹妹的那部分,她面带微笑地说:“否则的话,我要等很长时间了。”

不公正的范围

蕾蒂西娅直至最后都是男人的猎物;杰西卡走运的地方在于,她知道自己对于他们无所期待。

蕾蒂西娅一案揭示了21 世纪里堕落男性的幽灵,男性的专制,畸形的父亲身份,还没有死去的父权制:酗酒的父亲、神经质的人、感情丰富而多愁善感的骗子;猥琐的父亲,眼神直勾勾的恶棍,在角落里乱摸你们、满嘴仁义道德的父亲;吸毒成性、满嘴谎话、试图操控一切的帮派分子、永远成不了父亲的人、用赤裸的双手处刑的兄长;长官、有权势的人、总统、决策者、诱人的权力。震颤性谵妄,过度热情的毛病,致命的爆发,民粹主义罪行:四种文化,四种男性堕落, 四种英雄化暴力的方式。

但是,我们会说,我们无法合乎情理地主张,梅隆等同于帕特龙和萨科齐。这是自然的。我说的是在各自领域里的暴力。既然存在着“公正的范围”,那么也存在着不公正的范围,充斥着谎言的家庭,操控的手段,强制的空间。

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银行家盗窃街角摩托车、小流氓洗钱乃至偷税漏税的世界。没有人期待持械抢劫会置司法独立于危险中,或共和国总统会在深夜勒死一个年轻女孩。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理由吞食暴力:找乐子,主宰,荣耀,力量。每个人都在能力范围之内损害社会机体,伤害社会,给公共秩序制造麻烦。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行为中犯错。

杰西卡依然老实而沉默寡言,从来不会头一个拿起话筒,她等着, 好知道其他人会说出些什么。她那僵硬的笑容,在等待中所表现出来的木然,这是内在的恐惧,长久以来养成的反应。对童年的回忆构成了所有行为的结构,对权威逆来顺受。

对别人向她提出来的问题——具体的、有指向性的问题,他们脑袋里藏着自己的小主意——杰西卡会三言两语、态度温顺地作答,她自童年以来便习惯了被询问、被观察、被猜测、被辨别,她是半透明的、脆弱的,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一开始是儿童事务法官、社会救助工作者、护理中心的感化教育工作者、心理学家、养父母,而自2011 年开始,就是宪兵、医生、专家、预审法官、最高法院主席,位于名单末尾的是社会历史学家,我。

我获得了杰西卡和她近亲的知情同意;我尽一切地尊重他们说的话、他们的尊严、他们的痛苦;我用化名代替了几个真名;我沉默着回避了仇恨和斥责;在提笔之前,我是一个倾听者。但是,我不能否认自己卷入了其中,而且笨手笨脚。我们进行一项调查而又能置身事外,这并非易事。

杰西卡在梅隆的上诉中作证之后,我过去看望她,在布列塔尼亚议会的楼梯上,我告诉她说,她让我留下了眼泪。她带着调皮的笑容回答我说:“太可爱了,一个流泪的男人!”

中信大方《雷蒂西亚,或人类的终结》

本文选自中信大方《蕾蒂西娅,或人类的终结》,网易新闻人间工作室已获得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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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出版社供图
插图:出版社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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