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就是嫁错了人

2018-08-12 16:2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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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曼曼在朋友圈晒出她和她母亲一起逗弄两岁的儿子的视频。视频里,我四十多岁的堂嫂,欢愉得像个少女,神采奕奕,跟侄女站在一起,竟给人姐妹花的感觉。

我有五六年没见过堂嫂了,前几年见她时,她比现在要老上许多,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该有的样子:稻草般干枯的乱发,脸色蜡黄中夹杂着黝黑,目光浑浊,眼神涣散。那一瞬,她真像鲁迅先生《祝福》里的祥林嫂——“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

当时,我百感交集地想,大概,她也是如祥林嫂一般,被两段婚姻、被生活折磨至那份光景。

1

堂嫂叫张爱俊,比我亲嫂子也差不了多少。她是个美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完美,完全不像乡下的姑娘。用当地人的话说,好看得像画里的人。

家里的人都说,张爱俊这名字起得真是阳刚,不过这跟她的性格倒还合拍,直爽泼辣,做事有魄力。她的第一任前夫,也就是我的大堂哥,那时也常说:“张爱俊,你生错了性别呢,你要是个男人,你不得了。”

我初见她时,她不过23岁,跟大堂哥刚完婚不久,随大爷一家从村里搬到城镇边上的郊区。我那时还不认识她,走过去跟她问路,打听我大爷家在哪儿。她听了我大爷的名字,便提了衣服站起来,让我跟她走。走到大爷家里,她便去到我大堂哥旁边,我才知她是我堂嫂。离婚二十多年后,大堂哥回忆起他们新婚之初的两三年,仍觉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

大堂哥在工厂里干了几年活,效益不好,便辞工回家,堂嫂也没工作,在家带孩子。想着城乡结合部闲散人多,两人一商量,租了马路边的一个门面,开了麻将铺。大堂哥负责招揽客人,三缺一时兼做陪客,堂嫂负责茶水和伙食。

开始时,生意还算红火,但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麻将桌上,难免会有人赊账或借钱。大堂哥本来就是义气之人,再加上考虑到熟人关系和生意,也就赊了、借了。谁知,赊账和外债越积越多,致使铺子的运转出现困难。

起初,堂嫂还能忍,忍不了就开始吵,到最后吵也不管用。一天,她就亲自跑到一个欠债最多的朋友家里,坐在人家堂屋里要账,不给不走。

朋友说:“你先回去,这事我跟王志(我大堂哥的名字)说。”

堂嫂手一摆:“你别糊弄我了,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要。我要,别的也别说了,你赶紧想办法。”

朋友无奈地:“那也得等我跟他算清账啊,这么长时间了。”

堂嫂看出对方在拖延:“不用跟他算,跟我算,现在就算。麻将铺我做主。”

朋友软磨硬泡:“我现在确实没钱。”

堂嫂坚决地说:“也没多少钱,你去借吧,我在这儿等着。借不到,我就把你们家彩电搬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也不容易。”

最终,钱是要到了,但人也得罪了,那人一撺掇,麻将铺便失去了很多客人,生意越来越差,只能关门了事。

自此,夫妻俩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大堂哥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2

毕竟还有孩子要养,还得再找个营生。大堂哥从各处凑了点钱,买了辆小吊车,到建筑工地上找活儿干。可没多久,仗义又好面子的大堂哥再次赊账,新的外债又形成了。

堂嫂气不过,又去上门要账,恰逢大堂哥正在和欠账的那家人虚与委蛇地喝酒。堂嫂一看火冒三丈,没说几句,便掀了他们的桌子,连丈夫带那家人一起骂。大堂哥要面子,把她拖出门,两人争吵着便动手打了起来,堂嫂捡了路边的砖头就砸过去,大堂哥就跑。堂嫂砸红了眼,一路逮着什么砸什么,边砸、边骂,直到看不到大堂哥。

一个美丽的女人就这样变成了泼妇,堂嫂也对大堂哥冷了心,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带,两人开始分居,各人睡一屋。

日子还得往前过,堂嫂自知指望不上丈夫了,受电视上创业广告的启发,自己买了个小型制粉机器在家里做粉条,做完后到各家杂货店菜市场跑销售。渐渐地,粉条打开了销路。生意最好的时候,堂哥贱卖了小吊车回来帮忙,家里老人也过来帮忙,夫妻关系也稍有缓和。

很快,周围很多户人家都学堂嫂买了制粉机,男女老少都开始做粉条、卖粉条。市场自然很快就饱和了,堂嫂的粉条堆了半间屋卖不掉,最后只得给送给亲戚们。

大堂哥又开始早出晚归地混日子,整天整夜地看不到他的人影,堂嫂无计可施,找不到新的营生了。

一天,堂嫂坐在家门口发呆。无意间,听到有人拉了刚出月的猪崽在叫卖,她想起已空了几年的猪圈,立刻回屋里拿了钱,买了十头猪崽,跟卖猪人讨教了些养猪崽的经验,自己也找了些书来看,开始养起了猪。

养猪并不难,难的是赚钱,一年算下来,堂嫂发现,抛掉买饲料的成本,累死累活,也没赚什么钱。

自此后,堂嫂闷闷不乐。春节刚过,她一反常态地好好做了一桌饭菜,打发走了孩子,跟大堂哥两个人好好吃了。快吃完时,她突然说:“王志,我们离婚吧。”

大堂哥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我们离婚。”堂嫂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

“你开什么玩笑?吃饱了撑的?”

“我没开玩笑!”

“为什么呀?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矛盾。”

“这日子,完全看不到希望。再说这些年,感情早就吵没了。”

任凭她怎么吵,怎么闹,大堂哥就是不同意离婚——大堂哥对堂嫂还有感情,再说女儿曼曼才9岁。

可有天晚上,大堂哥回到家,发现堂嫂不在,桌子上有一封信。信是堂嫂留的,说她去广东打工了,不会回来了,让大堂哥不要找她,顺便拜托他父母照顾好孩子。

3

大堂哥找了几个月,没有堂嫂的任何消息。后来,有人说在东莞看见过堂嫂,也不知她做什么为生。一个初中学历的女人,年龄也不小了,可供选择的工作着实不多。有时亲戚们揣测她在外怎么活,二堂嫂都会揶揄:“车有车道,马有马道。”听到的人就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默不做声了。

日子久了,大堂哥便有些麻木,一天,他收到堂嫂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想了几天,最终还是签了。

两人离婚伤害最大的还是孩子。曼曼自小不爱读书,父母离婚后,更是放任自流,初中时便逃课逛网吧,结交社会闲散人员,后来初中没毕业便辍了学,早恋了,还住到了男孩家里。

一年春节,我去大爷家拜年,亲戚们闲坐到一块,问到曼曼怎么过年也不在家,二堂嫂又带了些莫名的神色说:“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前段时间怀孕了,奶奶陪她去医院打的胎,没把奶奶气死。过年前去上海打工了,春节没回来。”

亲戚们惋惜地叹了几句,就有人说:“这女孩还是跟着妈妈合适,张爱俊这么一走,可把孩子给害了。”

“可不,王志一个大男人,自己都成天不着家的,怎么管孩子?这幸亏还有爷爷奶奶,要不都要饿死了。”

“这张爱俊走了也有不少年了啊,也不知道在外面干嘛。”

听到的人又露出些心照不宣的神色来。

“听人说春节看见她回娘家了,就是没过来。”

“哪儿还有脸过来?”

“也不看孩子啊?”

“说是回来就让孩子过去,去外婆家找她。”

不管外人怎么议论,大堂哥对堂嫂还是一直念念不忘。他总是后悔当初一气之下签了离婚协议书,还想着将来某一天,能跟堂嫂复婚。

2006年春节前,堂哥误入东北的一个传销组织,并以考察项目为名把我也骗了过去。在那儿,我看到他一改之前混吃等死的模样,斗志昂扬。某次兄妹聊天,他颇有信心地解释说:“张爱俊就是跑到天边,迟早还是我的人。等我在这儿挣了大钱,就去把她找回来。”

他的雄心壮志自然没实现。我待了一个星期,看出不对就离开了,堂哥被洗脑了,不愿意离开,直到两个月后整个组织被人举报给派出所端掉,他才随被驱散的人员怏怏离开。

隔年春节,我再到大爷家拜年时,听说曼曼也去了东莞,在一家服装厂打工。聊起她们母女俩的情况,大妈也是一知半解的:“曼曼在东莞打工,住厂里,没跟她妈住一块,她妈说不方便。两个人经常见不到,就是隔一段时间在外面见一次。”

“她妈到底在东莞做什么呢?”旁边那帮八卦的中年妇女,终于没忍住。

“以前说是给一家豆腐店打工,现在说是在做保姆,包吃包住。”大妈说。

有人叹道:“她也真是不容易。”

立刻附和声一片。

4

2008年秋天,我从北京回到老家,舟车劳顿,到站时,已是早上7点多。

我疲倦得不行,满嘴哈欠地随着前面的人流缓缓下车,这时旁边一个酷似堂嫂的身影掠过,旁边还有个40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打扮像国家单位小干部的样子,两人亲密地牵着手,男人另一只手还拉着一个箱子。

我不由自主紧跟了他们几步,恰巧那女人回头看什么,那张带着些风韵的脸,正是堂嫂。她并没有看见我,很快回过头去,跟男人走进了车站。

她不是一直在东莞么?怎么会在这儿呢?

带着这些疑惑回到家里,我跟弟弟聊起堂嫂,才得知她又嫁人了,男方是邻市火车站的一个正式工。

“两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很快就领证结婚了,没啥感情基础。”弟弟顿了一下,补充道,“男方大概图她貌,也朴实,会照顾人。她估计也是奔波多年,相中了男方安稳的工作、还算体面的生活,这些都让她在人前脸上有光吧!”

原以为,不管如何,堂嫂总算是过上了安稳日子。可不过两年,我再次听到关于她的坏消息。从邻市火车站下车回来的人说,看见她在火车站门口支了流动车架卖东西,车架上摆了一些地方特产之类的,鲜有人光顾,人也比之前老了很多,皮肤黝黑,脸色茫然。

这年春节,亲戚们再次聚到一起议论她。

“她怎么会在火车站门口卖东西呢?那男的不是工资高挺有钱的嘛。”

“嗨,还有人说看见她自己开了块荒地,种菜、卖菜呢!”

“好像说那个男的很小气,对她不好,除了给点生活费,别的钱不给她花,她也是没办法,离又不能再离。”

“那怎么不能离?要我,就再离,要这种男人有什么用?除了添堵,没别的。”

“说得容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以为她从此就成了城里人,过上好日子了呢。”

这时,曼曼嗑着瓜子从屋里出来,亲戚们一见,立马就闭了嘴。可不多久,终于有人又忍不住:“曼曼,你妈是怎么回事啊?说是又卖东西又种菜的。”

曼曼一边扔瓜子皮,一边说:“啊,是啊!我妈是种菜了,我过去玩还帮她忙了呢,有时候跟她一块去卖菜。”

曼曼看起来不太愿意多说,很快走进屋里。亲戚们也就住了口。

5

之后不过半年,我打电话回家时,听母亲说堂嫂再次离婚了,已经从邻市搬回来,跟她自己的母亲同住。

两边的亲戚都劝说大堂哥和堂嫂复婚。对于堂嫂过往的事,他们选择了“理解和原谅”,用“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至少要为孩子着想吧”等朴素的道理劝说她,希望她像太多离婚后走投无路、无奈又走回头路的农村妇女一样复婚,心安理得地依靠男人,从此过上安生日子。

大堂哥自然是愿意的,十几年来,有人给他说过媒,他也跟别的女人短暂生活过,但他一直忘不了堂嫂。而堂嫂,不知她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才打算跟生活妥协。

那年春节大年初一,我再次在自己家里看到了堂嫂,她跟大堂哥一起过来拜年。堂哥带着些炫耀的神情,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而她徐徐地跟在后面,脸色不太自然,像是腼腆害羞,也像是以此为耻,微低着头,见了我们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些应景的喜庆话。

这时的堂嫂43岁,虽发型和打扮已不入时,脸上也添了些中年妇人特有的蜡黄,但依然是迟暮的美人,五官和身段仍能显出些年轻时的风韵。

整个席间,大家都谈笑风生,唯独堂嫂不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偶尔有人问些什么,她也只是简单地应答,对于堂哥夹过来的菜,她一律接了,但也不说什么。

有亲戚有点醉了,以长辈的身份劝说道:“你俩这样也不是办法,老住到一块不领证,让别人说闲话,抽个时间到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又不是多麻烦的事。”

堂哥放下筷子,看了堂嫂一眼说道:“我当然是很想办的,但我得尊重她的意思。”

堂嫂眼帘下垂,也没看众人,视线似乎盯着面前的一盘菜说:“不着急。”

席间有些冷场,有眼力见儿的亲戚干咳了两声,招呼大家:“吃饭吃饭,菜要凉了。”

我看到对面坐的堂嫂暗中叹了一声,心里瞬间便有种不妙的预感。

6

果不出我所料,不过几个月,母亲告诉我,堂嫂再次离开了大堂哥,回到娘家,任凭谁劝,都不再回去。

没多久,母亲又听来了些乡里乡间的闲话。有人看见堂嫂骑着一辆三轮车,在城乡结合的地段卖菜。熟人看见她,就问:“张爱俊,你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你傻啊,你跟着王志,让他养家不是挺好吗?你还出来自己卖菜,你怎么想的呀?一个人过,现在还能动还行,老了打算怎么办啊?”

堂嫂淡淡回一句:“我就是嫁给王志嫁错了,这女人啊,一步错,步步错,我要不是当初嫁给王志,也不会后来这么折腾了,一辈子没什么好运气,也害了孩子,让她连个初中都没上完。其实当时我们厂长的儿子也追我的……”

听的人,自然很八卦:“有那么好条件的人追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王志呢?”

堂嫂回:“他那时候帅呗,我那时候才21岁,又刚从农村出来,懂什么呀?就知道喜欢就行了。”

这次不独是熟人,连旁边卖菜的人也凑过来问:“张爱俊,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段啊,那个时候不是流行接班么,你要是找了厂长的儿子,厂长的儿子后来一接班,你现在还不早成厂长夫人了?”

堂嫂眼里多了些神采:“啊,那时候我们厂长的儿子是那么说,说等他以后接了他爸的班……”她不好意思地打住了。

旁边的人便带了几分打趣接话道:“那你现在就是厂长夫人了。”

所有的人哈哈一笑,有人开始打听她那段往事的细节,她便选一些可说可不说的讲给他们听,沉闷无聊的卖菜闲暇时光便打发过去。

及至到后来,很多跟她原本隔得较远并不太熟的卖菜妇女,风闻她的传闻后,也趁着空暇饶有兴致地寻到她身边,挨着她卖菜的同时,要她跟她们讲她年轻时的感情故事。

她们总会这样问她:“听说你年轻的时候条件特别好,还有厂长的儿子追呢,怎么现在就卖菜了呢?”

而她稍事斟酌一下,总以这样的话开头:“我要是当初没嫁给王志,现在也不会这样了,当时我们厂长的儿子是追我……”

几个女人八卦地听着,不时带着满足的神情评论着,直到有人走过来买菜,她们才散去。

发展到后来,只要不忙,只要没有人过来买菜,即便没有人问,她也会惯性地跟左右旁边的卖菜妇女絮叨:“我要是当初没嫁给王志,现在也不会这样了,我们厂长的儿子追我的时候……”

后来旁人听多了,只要她一张嘴说:“我要是当初没嫁给王志……”她们便会接话揶揄她:“你要是当初嫁给了厂长的儿子,说不定现在早就接班成厂长夫人了。”

堂嫂听出了她们话里的不耐烦和讥讽之意,于是讪讪地以一句话打住:“我就是说说而已。”

那帮人便带了些鄙薄的神色,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听到堂嫂这些神神叨叨的消息,又逢春节回老家过年,我打算去看她,却在离她约十米的人群中望而却步。冬风扬起她枯黄的头发,那张瘦削黄黑且麻木的脸便显了出来,眼珠间或一轮。

我有点被吓着了。她真的如祥林嫂一般了,不仅精神,还包括外型。

7

大约一年后,大堂哥娶了新嫂子。听说他在结识新嫂子前,还特意去菜市场找了趟堂嫂,想跟她谈谈,但她对大堂哥还是不咸不淡,被问急了,便坚决表示再不可能跟他回去了。

也许是对堂嫂彻底死了心,大堂哥很快同意媒人的介绍,跟新嫂子见了面,不过半年两人便领了证,第二年春节过年,他是带着新嫂子到处拜年的。

而堂嫂,在又卖了几年菜后,生活终于有所改观。继承了堂嫂美貌的曼曼,努力自考了个大专,也愈发地有魅力。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南方某著名足球俱乐部的球员,对方便开始追求她。

曼曼身边不乏追求者,不过她眼界高,有些看不上而已。而对于这个球员,她又是心存顾虑的,对方太出色,是带有光环的球星,她担心自己把握不住,也怕对方仅止于逢场作戏,两人最终没结果。于是她就问母亲的意思。

“你猜我妈怎么说?”曼曼有次聊天和我谈到这茬,显然对堂嫂的智慧很是认同,“她说,一个出色的男人对感情犯错误的概率,并不比一个平庸男人对感情犯错误的概率大,既然是这样,你干嘛不选择出色的男人呢?”

这些经验,也许同样是堂嫂对自己大半生的总结吧。

不过一年,曼曼便跟那球员结婚生子。女婿感恩于丈母娘当初的明见,对堂嫂自然十分厚待,几次要资助她开个小餐厅什么的,都被她拒绝。堂嫂对曼曼解释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不想让自己心理上觉得靠着他们生活,欠他们似的。

在养育外孙的过程中,堂嫂的精神好多了,先前的麻木枯槁渐渐隐去,她温声细语,愉悦放松,要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呈现给外孙,让他获得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一次,堂嫂带着外孙去市中心的星巴克找女婿,听到他正跟谈事的队友抱怨咖啡厅人太多,环境太吵。她灵机一动,决定开一家小型主题咖啡厅,只针对中高端消费人群。跟曼曼商量后,请了保姆照顾孙儿,她拿出自己大半生的积蓄约二十万,女儿赞助了二十万,母女以合伙人身份合作开了店。半年过去,咖啡馆生意越来越好。

得到生活滋养的堂嫂,也在热情回馈着生活。赚来的钱,一部分用在了自己孙儿和母亲身上,剩下的也为自己按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闲暇之余,还出国旅游,充实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某天跟曼曼视频,堂嫂在一边,曼曼让她过来跟我说话,她颇有气场地坐到视频电脑前,简单地问候之后,她满足地说:“我觉得这一段的生活,大概是我大半生当中最好的,最充实最有意思的。”

我笑着肯定了她,也从心底祝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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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一个温州的女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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