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生日,没了妈妈做的冰糖蛋

2018-09-04 16:10:38
8.9.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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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我想写这篇文字好久了。

但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你的儿子我有时办事很拖拉,所以,请你原谅。

1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我也这么觉得,不同的食物是不同的天,代表着不同的人。

就拿我们那个小地方来说吧,最喜欢吃辣的是邻居波叔公家,他家的孙女阿香承继了优良传统,一碗饭半碗辣,八九岁时境界就老高了,俨然是小说里四十而不惑的独孤求败翻版,只不过剑魔求的是无剑之境,她求的是无辣不欢。

村东的志哥,比我小叔大三两岁,我刚出来工作时,有几回他来我小叔家做客,顺带下厨露一手,刀工很好,做的菜有香有色,味道杠杠的,唯一的缺点就下油太重,一盘菜吃到最后,整个盘子油亮生光,仿佛中午的太阳。

志哥做的啤酒鸭是一绝,在我们村镇那一带也是顶呱呱的存在。我小叔操刀弄筷,是个常年沉浸在厨房里的吃货,他的厨艺老道,说话油滑,嘴巴却很挑剔,志哥在厨房做啤酒鸭,他也跟进跟出,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事后如法炮制几次,我们吃得额头冒汗满心欢喜。小叔呢,吃着吃着,气势有点焉了,问他,“味道差点,还是比不了老志的”。

红烧肉很多人都会做,我出来工作后,也尝到了各式各样的红烧肉。但内心里,我最怀念的还是我爷爷做的,肥而不腻,吃着可香。他老人家处事很柔,做的一手家常菜,人又勤快。在世时,厨房杂事,从不用我奶奶插手。到后面,40多年就那样过去了。

厨艺一道,我奶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鸡蛋面:提前把面泡发,水开了,下蛋;蛋快好了,下面;都好了,起锅,加上盐,浇点酱油撒点葱花。据说,这还是她做闺女时学会的。

辣子、啤酒鸭、红烧肉、冒油的青菜,以及撒着葱花的鸡蛋面,都是我过往生活常听常看的。但今天,我只想谈谈冰糖蛋——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冰糖蒸蛋。

设想一下,你现在人在厨房,饿了,想吃冰糖蛋。取蛋若干,一一打破,盛起,佐以冰糖,然后加水少许,也不用搅拌,就那样原生态地拿碗或者盘子盛着,放入锅里蒸上,等个10多分钟,出了味,黄白清鲜,就可以吃了。

三五句就把做法说完了,所以,冰糖蛋显然不能算什么复杂的食物。手笨如我,也是一学就会。

毕业工作后,逢着自己生日,我都会给自己蒸上一份冰糖蛋。起初几年,静夜里,我一个人吃着冰糖蛋,热气腾腾,泪流满面。

是蛋太好吃了吗?

不是。因为当年手把手教我蒸冰糖蛋的人,是我老妈。

2

老妈是外公家最大的孩子,下有3个弟弟和1个妹妹。

她读中学时,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但因为家里田地多,劳动力不足,不管她平时在家里如何帮着抢着做家务、干农活,初一念完后,她还是被强行剥夺了继续读书的机会。

初二开学那天,她偷偷把行李收好,被褥什么的也托人带上了车,想跟着大家搭车去镇上的学校。她人才出家门,外公人就已赶回来了,两下一照眼,老妈哭着恳求:“我想读书。”外公也是气极,让开身:“好,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不能回家,一个14、5岁的女孩子怎么能生存?而骨子里,老妈更怕离开了这个家,家里人怎么办,那些要做的农活怎么办?我老妈恨我外公,但内心里,她自己也明白,家里真要过生活,除了这样办,没有别的法子。

我读中学时,有一天老妈看了我的成绩单,就把自己薄薄一本成绩手册也拿来给我看,说:“当年如果你外公肯让我上学,我也可以读出一片天地的。”我看见手册上面的分数都是70、80的,就对老妈说:“妈,你的成绩也不是好好啊。”

老妈笑笑,没说话,回厨房忙活去了,就到饭点了,大大小小的菜择好,控控水,一会就能炒了。

我很迟才知道:我们那个小镇在老爸老妈上初中的年代,一方面是农村子弟整体学习风气不好,一方面是他们学习底子也薄,能科科考及格的人已是少之又少,像老妈这样学习自觉、能科科保持七八十的,只要家里肯供,未来真心说得上能读出一片天地。

我老爸老妈都是60年代生人,巧了,还是同班同学,从小一开始,一直到初一。

我老妈是被迫辍学的,老爸则是在初二下学期自行退学了。老妈是想读书,没得读,老爸是能读书,不肯读。

就这样,两个人兜了一圈,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老家。

早在小学阶段,他俩就彼此都有好感,按我老妈在信里的话——在整个小学阶段,男生中脾气最好的就是我老爸,唯一没捉弄和欺负她的人,也是我老爸。而在老爸那边,也一直认为老妈很会读书,人很善良单纯,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欺负她。

等他们双双离开学校,又过个一年半载,到了17岁,雨季来了,他们写信拍拖了。在那个流行媒妁之言的小乡镇,他们是走在自由恋爱前列的一批人。

我老爸老妈同一个大乡,分属不同的村子和宗族。他们是不读书了,可他们的妹妹还在读小学,还是同桌。他俩写情书,送信人就是我的小姑和小姨,飞鸿往来了1年多,小姑小姨她们也就当了1年多的邮递员——早上寄的信,中午就能收到,从无缺漏,效率比今天的顺丰还高。

信是写了,情愫也吐露了,但该保密的还是得保密。如果说同辈的兄弟姐妹和朋友们,大家年龄相近,还不用太过忌讳。可对家长那一辈,可得瞒紧些,老爸老妈彼此表白和喜欢这些事,让他们当时十分紧张,害怕给人知道说闲话,尤其害怕给父辈们知道,怕反对。

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两人通信到了第3个月吧,双方的家长就有所察觉了。

外婆来问老妈:“你跟XX在写信吗?”

老妈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

不管外婆怎么问,她只说没有,内心里紧张得要命。

其实,双方的家长都知道彼此家孩子的性情与为人,由着他俩自由通信,没为难,但他们殷勤的关注,还是让我老爸老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3

那个年代的乡下人家,受制于生活,孩子们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要学上一些家务,负责一些饭菜。

千百个清晨,在我二舅和小舅还为一个脏兮兮的皮球争得面红耳赤时,老妈就开始忙活了。先给大灶生火烧水,水开了就拿热水瓶装好,作为一天的茶水之资。烧水时,人不用老在灶头前走动,瞅着柴火旺了,可以抽身去喂鸡喂鸭,再晚一点,用小锅烧好了泔水,拿铁桶盛好,提去猪栏喂猪。

这些家务活,有时小姨和几个舅舅也会来帮忙。但一来他们人小,二来男孩也相对受宠,大小杂活做到最后,主力军还是老妈一个。

忙得差不多了,就要洗菜做饭了。把围裙系起,散乱的刘海拢上一拢,手起刀落,剁剁剁,肉是肉,菜是菜,一码归一码,极有条理。油烧热,菜就下锅,那时哪有什么抽油烟机,老妈就那么往灶前一站,铲子飞舞来去,在一片油烟火光中,开始炒菜了。

早上的忙碌只是一天的缩影,饭后,上学的上学,外出干活的干活。到了中午、晚上,又是相仿的一顿忙碌。

我老妈的厨艺什么时候学的,我并不清楚。问外婆,说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再细问,老人直摇头,那么久的事她记不清了。

好在,不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改变我老妈在后来生活中学会做冰糖蛋的事实。毕竟,一个能把白斩鸡等台面菜拾掇得鲜香齐整的女子,闭着眼,也能把冰糖蛋蒸好吧。

外公家有个小传统,就是过生日时,会给当天的寿星煮冰糖蛋。蛋是用自家黄鸡下的,用最近最新鲜的。冰糖早几天,先去镇上买好。

一屋子小孩子,胃口又大,煮少了,怕不够,常常一煮就是一大锅,也不拘大小,大家都沾沾寿星公的光,喜气满满,每人两碗,每碗两个蛋,妥妥的。

当然,像是年岁大的长辈过生日,还会专门加菜,乡人淳朴,鸡鸭鱼肉,用的也多是自家喂养的。

人这一辈子,很多东西都是一代传一代的,小小的冰糖蛋也不例外。候着老妈出嫁,冰糖蛋等一些饮食也随着她一起过门了。

我们兄妹几个的生日和老爸的生日挨得很近,都集中在3月的头10天里。这个时候,尽管家里人丁不如老妈在娘家时那么兴盛,但一到我们的生日,除了加菜,老妈还是特别优哉游哉地做冰糖蛋。海蓝色的碎花围裙系上,把蛋取来,一个个打破,连黄带清置入锅中,这一做也是一锅,锅小量不小。

我们几个像跟屁虫一样,你看我,我看你,哪也不去,常常挤在厨房打下手,你争我抢,不时往灶里添上一把柴。

小孩也没啥耐心,蛋才下锅一会,我们就问:“好了吗好了吗?”

老妈摇头笑着,拿手擦擦围裙:“快了快了啊。”

蛋蒸好了,一人打上一碗,门里门外,吃得美滋滋。一家5口,4个“三月人”,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的,一见我们吃冰糖蛋,都笑,一个个问:“你家今天谁生日了?”

过生日的那个嘻嘻哈哈,小小得意了一把,一边呷糖水一边说:“是我是我!”

蛋小情深,更何况寿星公有特权,可以多吃一碗,言语间难免有些得意。

4

小学5年级,我老妈快过生日了。我说:“生日了,年年都有冰糖蛋、大鱼大肉吃,今年就来个特殊点的,我来给你写篇作文作为礼物吧。”

老妈听了很开心,说:“好,你写作文挺不错的,我看过。”

其实小学生写的都是应试化的作文,她这么夸赞,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期盼和鼓励。

但后面,我贪玩跟着大家一起去小姑家做客,一连几天不肯回家。老妈生日那天,老爸特地骑摩托,来接我回去,要给她过生日。

老爸说:“家里买了好多好吃的,你妈过生日,热闹热闹,晚上大家一起吃冰糖蛋。”

我不肯回去——自己没有写作文,说出的话没做到,不知道怎么交代。

老爸说不动我,一旁小姑见我们说的有些僵,就托口说,想让我们兄妹几个多在她家里玩几天,帮忙做点小农活,老爸就一个人骑车回去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想到:今天老妈生日呢,我们几个不在家,锅里该剩了好些冰糖蛋吧。这样一想,心里有些酸酸的,觉得对不住老妈。

几天后,我回家了,老妈也没说我什么,并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还问我:“在小姑家有没有主动帮人家做点农活,可不要太懒,老是玩。”

再往后,时间嗖嗖嗖,如白驹,如苍狗,我上初一了。因为心里有愧,当时蛮想着给老妈补回一篇作文,算是正式道歉。但一直没下笔,总觉得可以晚点再写,积累多点再写。

殊不知,时间是不等人的。

千禧年的第一年,老妈走了。

那天早上,我们兄妹几个起晚了,老妈有些不高兴,数落我们太懒,说:“真不知道你们以后怎么办,老那么依赖大人。”

出门搭车前,她跟我打招呼,我在洗脸,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她偏过身,开门时留给我一个笑脸。

到了晚上,到了以往她该回家的时候,她没回来,也没有转告晚归的电话。

很晚了,老爸也没回来,然后有亲戚过来帮我们做饭。爷爷看着我们兄妹三个简单吃过饭,叹气,叹气,再三叹气,我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各说各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晚很晚了,有几个婆婆过来,她们哑了嗓子在谈论,声音又细又碎:“谁能想得到,出车祸了,太可惜了,大家怎么办……”

可惜了什么,大家又能怎么办?我心里忐忑,已有些不安。

夜很深,我们才知道是老妈出事了。我忘记是谁跟我说的。

所以,如果遗忘和否认能改变事实,我宁愿做个呆子傻子,永远都不知道这个事情。我生平第一次在临睡前郑重许愿,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希望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讽刺的是,那天我久久睡不着,更没做半个梦。

起来时,一大清早的,我听见屋外屋里哭声一片,很快地,我不得不面对老妈辞世的事实。

我跟着大人们赶去医院。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老妈身上盖着一层白布,静静地躺在推车上。

我怔怔地看着,耳间嗡嗡响,心里暗成一片。然后突然愤怒了,扑过去,喊:“妈,你起来啊,你起来,你怎么可以把我们丢下呢,怎么可以?”

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她静静地躺着,真的走了。

5

老妈走后的那个中秋,我们家做了好多好吃的。从中午开始,老爸和爷爷就在厨房忙来忙去的。

可真到了饭点,大家都是胃口寡淡,爷爷拿手的白斩鸡、红烧肉,就摆在那。大人们开了个瓶酒,倒了几杯,搁桌上,没动。

到了夜里,天上月儿圆圆的,有的人家在放烟火,乒乒又乓乓,有的人家点起柚子灯,火光长火光短,真心不差。

但我们兄妹几个都没心情去看。

一个没有母亲的家是不完整的,不管它的餐桌如何丰盛,外面的烟火如何璀璨。

半年后,3月来了。冰糖蛋来了,爷爷蒸的。鲜甜又滑溜,味道很像,可是吃着难受啊,我们一个个脸上都没笑容。

3月多雨,雨丝细细如愁,内心里,我们都在发狂地想着老妈:她在哪里,她过得还好吗?

这之后又过了小半年,阿姨来我们家了。在她来我们家之前,我也听我爷爷和外公他们提过,说是我们兄妹几个太小了,只老爸一个人太过辛苦,照顾不来,希望我们几个能体谅大人的苦处,好好跟新妈妈相处。

再往后,我梦见了老妈。梦里,我在房间看书,忽然听见一阵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然后光影一动,门开了,一袭黑衣的老妈站在我们面前,身侧停着一个行李箱,好像从远方旅行才回来。

好奇怪的,印象中从未见过她穿一整套的黑色衣服。

当时也顾不来那么多,我们兄妹3个真的开心啊,蹭蹭蹭,光着一双双脚丫飞跑过去,团团抱住她,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说:“妈啊妈,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她笑着看我们:“我也没去哪啊,这一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这个梦,我只告诉过奶奶,我也知道它只是一种心理投射,但我真不敢跟我阿姨说,怕人家介意。

说到这里,我也想说说我阿姨。她来我们家多年了,一开始大家相处得很客气也很拘束。到了第二年,她给我们家生了一个小妹,小妹给大家带来很多的欢声笑语,某种程度来说,她是引着我们一大家人真正走出伤感的小天使。

我阿姨是学医出身的,性子比较耿直,一开始跟我老爸有些处不来,中间闹过几次别扭,没打过架,我们兄妹几个也都舍不得她,或是自己来劝,或是跑去喊爷爷奶奶来劝。

后面她和老爸的性格彼此磨合了,相处就稳定了,家里也重新有了热闹平和。

细细想,阿姨她对我们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这一点,无论是我们自己,还是乡邻,都是很认可的。

6

2009年开年,我跟家里去外公家拜年,然后跟着表弟他们几个去旁边的烧烤铺买羊肉串吃。

摊主是30多岁的女子,高高瘦瘦的,之前并没见过,却给了我极大的熟悉和亲切感。

我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再看一眼,蓦地心头大震——面前这个女人的长相和神态,竟酷似我老妈。

冰糖蛋,白切鸡,红烧鲤鱼,老妈都是会做的。烧烤嘛,真没见她接手过,不过,她那么聪明,人又勤快,如果想学,做出来的烧烤肯定很有味道……我怔怔地想着望着,貌似人非,鼻子酸酸的,想哭不敢哭,忍着,心里一阵阵难受。隔了一会,烧烤都好了,表弟递过几串羊肉,我借口喉咙上了火,没吃。

打包羊肉串,回到外公家,我想起老妈当年的手艺,要了一串,那羊肉串烤得鲜嫩,可我却用了一身的气力来吃,很突然地,一口好牙就不听使唤了,它们格格发颤,无尽伤感。

夜里,大过年的,我一个人早早躲进被窝里,哭了。

我曾经很笃信思想的力量,总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后来才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在我老妈起初离开的那几年,我每一天都特别想念她,梦见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我也曾很相信记忆的力量,总以为把亲慈往事和音容笑貌回忆个三千遍三万遍,自己就能永远记住,后来才发现也满不是那么一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妈在我梦里出现,已经不再说话了。

现实生活中,我熟悉她的许多故事和神情,却越来越难回忆起她说话的声音,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最近几年,她还是会出现在我梦里。奇怪得很。有时在梦里,我也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人永远也无法想象这种终天之恨、阴阳永隔的无力感。有多少回是在声音丢失后的梦里,熟悉的地方,故人一场,母子相望不相语。

我知道的,老妈不是不喜欢说话,只是她的声音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了,模糊到我梦见她时,努力再努力,也依旧无法从潜意识中调用和虚化出她的声音。

梦里有一回,我回到老家的厨房。灶里有火,锅里有蛋香,老妈绑着围裙,像是在忙着什么。我上前轻轻抱住她:“老妈,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笑着摇摇头,像哭了。

然后我醒来,眼里潮潮的,像是有雾——她若还活着,今年就52岁了。

梦里也好,梦外也好,我一直很想我家老妈和她的冰糖蛋。现在,每逢生日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蒸冰糖蛋。我细细地尝着它的味道,就把心情放平和了。

甜的鲜的,苦的涩的,都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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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奇迹》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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