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系读出来,干啥才能养家

2019-09-25 13:4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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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我接到了R校的实习电话。在找工作路上苦苦挣扎了这么久的我,终于绝处逢生。

在此之前,我侥幸进入过一家公司当管培生。从坐进办公室的第一天起,就没什么人和我说话,也没什么事交待我去做。说什么呢?公司内的事务?“你一个学历史的,你不懂。”做什么呢?“你一个学历史的,你不会。”这是与领导刚开始接触的第一天就决定了的。

“小齐,学什么专业的?”

“学历史的。”

“哦。”领导先是疑惑,继而恍然中又带着点同情。

我懂他的意思,可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已读到研三了,吃了26年闲饭,哪还有脸接受家里的接济。而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即便少数进入面试,也总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学以致用”,可当面临毕业的时候,我真不知道“历史”该怎么用。

1

读大学时,见上一届师兄的工作迟迟没个着落,出于恐惧和逃避,我选择了考研。当然,同学中也有不想逃和没逃掉的。

师妹林蓉就不想逃。那年月,教师资格证还不需要自己考,正常毕业就能拿到。对女孩子来说,教师的社会地位不低,工作环境也较安稳,我本以为她毕业后会进学校当个老师。可林蓉却说:“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老师。”

——就是因为薪资太低。林蓉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妹妹和弟弟,父母平时务农,闲时外出打工,供3个孩子读书实在不易,她亟需养活自己。

而当初林蓉之所以会进入历史专业,是服从专业调剂的结果——这已是大学中的常态了。除了极少数人以外,为了保证录取批次,历史永远是填报志愿时的“保留项目”。

大学毕业后,林蓉直接去省会H市做起了房地产中介。当时正值房价一路走高,房地产行业如火如荼,而房地产中介门槛低、易上手,薪资全凭业绩说话。林蓉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这几年,什么样的奇葩顾客我都见过。咱们学历史的,不说有多聪明,但是人心里面那些个小九九,玩的那些个花样,一清二楚。只是不说罢了。”这可能是历史专业带给林蓉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

如今,林蓉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4年。我问她:“准备一直干下去吗?”

“想着换个职业,干中介太忙了。”经老家人撮合,林蓉与老乡兼校友张聪蛮准备今年结婚,“实在不行,就当老师去。”她开玩笑说。

我没有林蓉那么大气,她也比我们这些学长更能放得下看得开。毕竟,林蓉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待在“历史”的坑里不出来。

而我和阿伟,则是典型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下”的人。大三时,我们都决定通过考研来逃避就业,只是阿伟没能逃掉。

考研失败后,他回家开始准备公务员考试——在阿伟眼里,公务员还是要比当历史老师来得好一些。“你不知道,原来觉得和我们差不多的文学专业,能考的岗位比我们多不少呢!”阿伟边和我吐槽,边开启他的第3次公考之旅。

阿伟告诉我,公检法、税务、财务都不招历史专业,连档案馆、博物馆也开始招聘专业更加对口的大学生。只有在一些小城市,暂时还未对这些岗位做具体设限,历史专业尚能报考。千军万马走钢丝,对学历史的人来说,可能更准确一点。

直到2014年9月我研究生入学后,阿伟来H市开会培训时,才告诉我他已经考入S市下的区文化局,用阿伟的话说,“S市啊,晚上7点,街上的店铺就差不多全关门了。”但这却是他8次考试中,难得考中的一个岗位了。

虽然被赶鸭子上架,阿伟终究也算站稳了阵脚。我呢,考上研究生不过也只是逃得了一时。

如果我能像林蓉那样不在乎,加上薪资不低,公司不错,或许我会对自己难得应聘上的那份管培生工作甘之如饴;如果我像阿伟那样认定公务员岗位,加上“211”硕士学位的那么一点优势,或许我也会提前准备公务员考试。但7年的历史专业,已经让我拿不起又放不下了。

最终在3个月后,我接到了那个电话,立刻提了辞职。

“由于你的笔试成绩和一轮面试成绩都很好,经校长室研究决定,让你来校实习一段时间,再进行教师试讲。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那天,手举着电话,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说错一个字,“愿意,愿意。”

R校是省会H市公立中学里的佼佼者,去年中考还拿了第一。实习第一天,学校什么样、教室什么样,如今已经不记得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程校助对我说的:“小齐,我们对你的简历比较满意,A大的历史高材生,专业素养也非常优秀……”我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但我没有从他那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轻视、不屑和同情。

“决定了,当老师吧。”

2

我开始跟着盛峰老师实习。头一次见到盛老师,他正背对着我,在电脑里做下一节课的PPT,办公桌上堆着课后作业、听写本,倒也不凌乱。

“盛老师,这是我们学校新招来的老师,上岗之前还麻烦您多带带他。”

听到招呼,盛老师忙转过身站起来。他中等个头,身形消瘦,穿着一件老式衬衫,搭配洗得有点发白的牛仔裤。“好的,好的。”他边说边给我搬来一把凳子,让我坐下,“别拘谨。”

5分钟后,盛老师拿起书本,戴着耳麦,在裤腰上挂上扩音器,招呼我一起去教室。

听盛老师上课,确实是一种享受。教材里什么地方该重点讲,什么地方该略讲,什么地方该整合起来讲,用什么形式去讲,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处理方式。而盛老师总能挠着“痒处”,众口难调却能使宾客尽欢,可是天大的本事。

跟着听了3天课,我开始理解盛老师为什么要戴“小蜜蜂(扩音器)”了。这个年级只有他一个历史老师,一个班一个星期两节课,一个年级7个班,14节课,每天平均下来快3节,比主科语、数、英老师的课时还多。

不仅如此,盛老师还当着一个班的班主任,一个社团的指导老师。要长时间保持每天2个小时、且声音清楚、洪亮的稳定输出,实在不容易。

每次历史组聚餐,从没见盛老师喝过酒。问别的老师才知道,他因为说话太多,嗓子出了问题,还做过手术,想好好养着、留着嗓子给学生们上课。

盛老师每天早上7点左右到校,陪学生早读,之后回办公室备课、查资料、写教案、批改听写本,中间去班里转上两三趟,遇着学习不认真的请来办公室谈话,一上午的时间都未必够用。中午陪着学生在班级吃饭,下午上完3节课,开始批改7个班的课后作业。一个班平均50个孩子,就是350份作业。

身为指导教师,他从没让我帮他改作业,端茶递水跑跑腿什么的也都不让我干。他茶杯里的茶叶越放越多,提神效果却越来越弱。偶尔,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只剩下我敲击键盘写毕业论文的声音,走近盛老师的办公桌一看,他正靠在椅子上,轻轻地打着鼾。

5点半下班,7点半盛老师才带着儿子走出校园。他年近40,孩子刚上五年级。听说此前,盛老师本是临近市县的高中老师、县教研员,还拿过省“说课大赛”一等奖。来这里就是为了儿子的教育(教师子女可在自己上班的学校读书)。

历史组在一起聊天时,才知道类似这样的老师不在少数。有的在原来学校已经预备提下一届副校长了,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普通老师一个;有的在教育机构工作,进学校前年收入20万,来了R校等于重头再来;而盛老师也是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好不容易在这里凑了一个首付——如果买的地段较好,就得搭上自己的老底。

我们常常开玩笑说,在这里唯一聊以安慰的,大概就是能省下来一笔优质学区房的钱了。

“当老师,撑不死,饿不着。”

3

在学校时间久了,我才知道老师之间也是有贫富差距的。比我早一年进来的小郑就是个例子。学校里的很多“门道”和“弯弯绕”,他都清楚。

小郑在小学部教数学,还当着班主任,和我一样大。在我刚进学校时,他已经自己买了车,还有一笔不小的积蓄。

后来经常一起打球,小郑才慢慢跟我透露了他的“秘诀”:“像我们这些当老师的,每个月工资才2000多块,加上绩效,一年下来也不过八九万。当个班主任,每个月也就多发几百块钱。不赚点外快哪行?”

“现在教育局管得很严啊!”

小郑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今年我带六年级,快毕业的时候,有的家长给我送来一箱剑南春,有的不光送了酒还送了盒白茶,还有5张购物卡,每张卡里都有1000块钱……”

这样的情况在小学部并不少见。孩子还小,家长都希望老师能多照顾一些。于是,像借着送书,在里面夹些钱或卡;明明家就在学校边上,还寄快递到学校让老师收;放学约老师出来喝茶、吃饭,再送个教学用得上的“小玩具”;又或者,老师家里要装修,相关行业的家长就帮忙按成本价拿材料……这样的“门道”很是常见。

家长有所表示了,小郑也自然对他们的孩子比以往更用心关注一点。没有表示的家长,他也没有听之任之。在小郑当班主任期间,每次考试,他所在的班级无论是优秀率、平均分,还是及格率,都是年级第一。另外,对于“有偿家教”这种教育局明令禁止的“红线”,他也不会违反——部分家长强烈要求小郑给孩子暑假补课,小郑推脱不过,最终答应下来,但全部都免费。

“我怎么感觉,我们中学部的班主任老师都不太富裕?”

“也收,只是没那么多吧。我侄女在你们郭老师的班上,之前我送她2000块钱的购物卡,不也拿了嘛?反正如果按照干多少事拿多少钱的标准,我天天累死累活,从早干到晚,学校就发那几个钱,根本不够啊!”小郑有一套自己的“算法”。

在学校里,精神奖励、颁发奖状,对学生仍有绝对的吸引力,但对老师来说,在这样一个二三线城市,一年只有七八万的工资,想要留住一个尽心尽力的好老师,实在太难——毕竟老师得养活自己,养活一家人。

中考刚刚结束,家长们就早早通过关系,聘请市里知名高中的数理化生老师,在酒店里为自己的孩子补课。8万块,4个老师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在今天适用依然。

“怎么就没人补习历史呢?”我小声念叨。

“早上没吃药就来上班啦?在那做白日梦。”老魏开玩笑地说。

2017年7月,在和学校正式签完合同后,我被安排和老魏一起搭班教学(在同一个年级,教不同班级)。如果说盛老师上课是春风化雨,老魏上课就和她这个人一样,直来直去,逻辑清晰、没有废话。

10年前,老魏从临县的私立中学考进学校当老师,今年5月刚刚过完35岁生日。老魏长得小巧耐看,却一直没有成家。早些年,她一心扑在学生身上,带完两届学生毕业,自己就给耽误了,学校里适龄的男教师早已成家,“没办法,我眼光高,单着也好,正好把小魏成绩抓起来。”

小魏是老魏的侄女,靠着老魏的关系,在本校读小学二年级。小魏活泼开朗,玩心重,成绩自然好不到哪去。每次在家长群里公布成绩,老魏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为此姑侄间没少拌嘴,小魏经常被老魏搞得眼泪汪汪。虽说如此,老魏对小魏其实好得没得说。小魏父母在她5岁时离婚,父亲在老家,母亲自己单过,老魏就带着小魏过。

“周末带小魏逛商场,给她买件裙子,花了我800大洋。”老魏给小魏花钱一直很舍得。我教的班里有位家长教古筝,老魏便托我打听学费。一个学期2000多块,还不包括买古筝的钱。老魏说:“好是好,就是太远了,周末接送不太方便。”5年前老魏就有驾照,只是现在也没买上车。没辙,最后给小魏就近报了个学费3000块的古筝班。

老魏的钱包也一直没鼓起来过。“怎么还不发工资?”“今年绩效会不会多发点?”这是老魏日常挂在嘴边的问题。

老魏也想过出去接点私活。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她每个学期都会去教育机构兼职,再加上给一两个学生补习历史,虽说所得不多,也就2000多块,但算得上是一个月的工资了。但后来随着教育局下文,大力整治“有偿补课”,不少老师都被抓了包,老魏的心想不收都不行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2013年10月底,省里印发了《关于加强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开始实施比照公务员待遇给予老师绩效补贴的政策,老魏的日子才没那么捉襟见肘。

4

和老魏比起来,我的日子原要宽裕一点。不过,随着工作第二年、与走过4载的女友修成正果,买房、办酒宴、陪嫁妆、装修,不仅两家的底子都所剩无几,我们小两口的积蓄也被彻底掏空。今年年初,老婆怀了孕,家里就又要再添一口人。

“医院体检、营养品、生产住院、月嫂,孩子的奶粉、尿不湿、衣服,长大后给他报兴趣班……”老婆一项项说给我听。

从哪变出这额外的几万块钱?我甚至想过出去发传单。毕竟,能让历史老师挣钱的路子真不多,我很快就成了“第二个老魏”。

“咱们干这行的,就别想着挣大钱。要不走行政路线,要不走教学路线,只是哪一项都需要时间去熬。”老魏告诉我。

“当你最需要钱的时候,偏偏是你最没钱的时候。”盛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我明白盛老师的意思。刚当老师不久,没有什么经验,短时间内很难教得好,也就没能力出去比赛获奖。更何况,虽然教师的薪资会随着职级的提高而慢慢提升,但是,每提升一级,不仅需要各级别的比赛成绩,更需要硬性的时间限制。

盛老师教学15年才升为高级教师,这样的升职速度,和公务员比起来实在太慢。

相比起在S市文化局的阿伟,作为为数不多的年轻男生,阿伟颇受领导重视。工作第2年,就被安排参与负责辖区内古村落维护和开发工作,从材料审批到施工进度再到现场把控,阿伟经手负责的越来越多,局长也开始带着他参与大大小小的私人饭局。工作的第3年,阿伟就凑够了5成首付,还被提拔成为科长。

只是每次来省会H市,阿伟还是会感叹,“还是大城市好啊。”

“阿伟,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同在饭桌上的李超说。

李超是搞学术的“天才”,大学本科是名不见经传的二本,研究生进入一本重点学校,博士考入老牌“985”,从大学就开始发表省级学术刊物,硕士时期发表国家级刊物,博士期间,甚至在《近代史研究》这种级别的刊物上发表了文章。

博士毕业后,32岁的李超回到念硕士的一本学校教学,成为一名大学老师。

“每个月基本工资3000多,”但据李超说,其实平均下来,大学老师每月七八千总是有的。以后如果成为副教授,申请项目基金,一个项目的补贴少则几十万,多则一百多万——只是要想往上走,论文还是关键。

那所大学看中的正是李超发表论文的能力。从讲师到教授,每人每年需要发表一篇核心期刊,外加一篇“211”学校的学报即可。但到李超签订合同时,就已被要求一年需要发4篇核心期刊。

自从了解到李超每年的论文任务量后,我才突然对自己读研究生时看到的一个“怪现象”豁然开朗:那时候,我常常看到导师在聚餐喝完酒之后,留在办公室写论文。原来,那句“导师哪有时间指导你”并不是推辞。

相较之下,成为中学里的一名历史老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5

“小齐,等你带完一届,可以申请个班主任,我再帮你问问,看看教导处缺不缺干事。”周芸在得知我的困境后,对我这么说。

作为学校元老,周芸比大多数普通老师都更了解学校的各项事务。刚建校时,连教学楼的电路都没铺好,部分建筑仍然在建设中,周芸就开始着手学校的招生和教学工作。第一届和第二届学生总共10个班,两个年级的历史课,全是周芸一个人在教。

“好多次加班太晚,学校上了锁,我都是从学校没封好的墙洞那儿钻出去回的家。”

周芸算得上是我的第二个师傅。我递简历的时候,就是她负责接收的;进学校后,又正好在同一个办公室;她还是我同校的研究生,算是师姐,自然更亲近些。

周师姐在教历史的同时,还兼着教务处的干事。招生、组织考试、印刷试卷、学籍管理、学生档案、教师绩效考核等涉及到教学的事,都要经她的手。周师姐也善于与人打交道,学校里任何风吹草动,基本都瞒不过她。因此我私下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小灵通”。

教务处的日常工作琐碎繁杂,加上自己的儿子还在上幼儿园,尤其难带,渐渐的,周师姐在教学上也不免相对“放松”了些。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两头兼顾。

“谁和老杨搭班,都得被他给累死。”一天,周师姐冲我抱怨道。老杨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年轻有为,做事事无巨细,去年他们班成绩最好,在平均分上整整比周师姐教的班级高了两分。“你是不知道,他一个历史老师,居然还要辅导他们班的各科内容。这就算了,毕竟班主任要操心多些。可他没事就搞听写、布置作业,一个学生都不放过,也太‘负责’了吧!”

这样的老杨,家长喜欢,学校喜欢,但和他搭班教学的老师肯定不喜欢——为了跟上老杨的步子,所有人都不得不和他一样做大量的工作。这是周师姐没法做到的。

去年,周师姐本应跟着年级组一起升上毕业班,却在暑假前听说,她被留在了八年级。消息是由新毕业班的老师悄悄告诉她的,校领导甚至一直没有正式通知过她。

我忽然想起老魏跟我说过的,“学校就是这样,某些方面没法说。老杨刚进学校的时候,成绩一直赶不上老周(周师姐)。后来有一次考试考得比老周好,你猜怎么着?校长居然亲自跑到办公室祝贺他,说他终于超过了老周。”老魏愤愤不平。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老杨考得好,更因为老杨不用休大半年的产假,也不用花心思带孩子。

其实老杨之前并不是这样。他刚进校的时候,对教学有着一套自己的看法。

“我一开始以为,初中历史不需要讲得那么清楚。我在北京的时候,看老师们都着重给学生们讲故事,一节课轻轻松松就结束了。”回忆起自己刚来R校时的情景,老杨苦笑着,“直到后面考试成绩出来,我就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那时,老杨班的分数和周师姐有着不小的差距。一次考试有差距可以理解,后面反而扩大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不仅如此,更令老杨觉得难堪的事发生了:在第一学期期末的总结大会上,校长将各年级各学科各位老师所带班级的分数,排出了先后,明晃晃地放在大屏幕上。这让老杨更难受了。

经此一役,老杨得出一个道理——成绩就是学校的命根,是老师的尊严所在——“唯分数论”才是正途。从那以后,老杨开始逐渐放弃有趣教学,大纲上不考的东西,一律不讲。用20分钟迅速结束课程,再用剩下的20分钟给学生练习习题。不仅如此,针对后进生,老杨还采取“盯人战术”,“点对点”突破。

至此,老杨才变成了今天的老杨。

然而,让老杨没想到的是,成绩固然是老师的尊严所在,可历史成绩却并不一定——新学期的毕业班期中考试后,R校的成绩虽然依然领跑全市,但与第二名的学校差距极小。年级组将成绩系统分析后一看,语数英三门主科全面落后,要不是政史学科领先较多,R校这个第一名恐怕难保。

成绩分析会上,跟商量好似的,从校长到教务处领导,都在有意无意地批评政、史学科占用学生过多时间。年级组长更是直言不讳:“政治、历史不能只顾自己的小山头,而不顾学校大局。”

那次会议上,老杨第一次拍着桌子和年级组长吵了起来。但会后,校方依旧宣布:政治历史,非周末时间,一律不允许布置作业。

后记

今年年初,周师姐推荐我做了教导处干事。活不多,但每个月额外有350块的补贴,而且教务处很安静,中午也能有个休息的地方。老婆对此十分满意,因为在同期进校的同龄人当中,已有不少人被学校“赋予重任”,而我还在原地踏步,捞到个教导处干事,也算是一种“进步”。

老婆和我同是历史系学生,读研究生时相识,对此她常说:“老公你得感谢我,感谢我当年把你从单身狗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我当然死不认账,但心里还是认同的。这些年,从我对同学同事的观察中,还发现了一个不算规律的规律——从大学到参加工作,夫妻俩都是历史专业的,总共有7对。而这7对中,100%会有一个人从事教育行业。

而在大学里,我们班上除了有5位仁兄在班级内部解决了个人问题外,其他直到毕业都一直是单身。

是的,我得感谢老婆的“救命”之恩。

文章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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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最好的我们》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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