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 | 重压下的"老漂":进城带孩子,让她抑郁了

2019-12-09 10:45:11
9.1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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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民》第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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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根据2016年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中国随迁老人已有1800万人,其中专程来照顾晚辈的老人比例高达43%,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这些老人被称为“老漂”。

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老人,他们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格格不入的生活习惯,背井离乡的孤独寂寞,内心的挣扎很多时候都没办法排解,有的甚至还因此抑郁了。

我的三姨吕秀芬就是这样一个“老漂”。

吕秀芬今年56岁了,以前只要一坐上公共汽车,甭管是长途还是短途,妥妥得晕车。晕车药、晕车片、鼻子里塞大蒜,都试过,可都没用,晕一次车后,得歇上两三天才能恢复精神。

但这次不一样,从城市回老家的4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别说呕吐,就连头也没晕过。过午的太阳温暖却不刺人,村边那条大河,还跟以前一样,不知疲倦地奔淌着。

大姐、二姐来车站接吕秀芬。姐妹3个人拿着行李,走过漫水桥,回到家,打开锁,进了门,吕秀芬觉得心底那种飘忽忽的感觉终于慢慢落地了。她坐在家里的炕上,看着熟悉的地砖和墙,只觉得恍然如梦,一下子鼻酸,流下泪来。

4年了,终于安安稳稳地回来了。

1

吕秀芬兄弟姐妹一共7个,小妹吕红霞当年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市,站稳脚跟后,就盘算着为兄弟姐妹做点什么——比如把他们的孩子接来城市,见见世面。

吕秀芬的独生女就被吕红霞接了过去。女儿争气,没多久,不仅有了份稳定的工作,还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吕秀芬的女婿是城里人,家里开了个卖鸡肉鸭肉的熟食店,在当地小有名气,算是小康家庭。本来吕秀芬还觉得自家条件不好,对这门亲事总是担心,没想到亲家公十分豁达,并没反对,觉得小两口过得好就行。

结婚后,吕秀芬的女儿辞了原来的工作,和女婿一起经营着熟食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结婚两年了都没有怀孕。吕秀芬着急了,没事就跟女儿打电话,“抓紧要个孩子啊”,可女儿总是三言两语捎带过去,说这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

就这样,吕秀芬盼啊盼,终于在女儿婚后的第四年,把小宝贝给盼到了。

亲家母在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亲家公忙着家里的小生意也没再娶,照顾孕妇这事自然就落到了吕秀芬的肩上。女儿嫁到城里后,很少回家,想着去陪产能和女儿长时间待在一起,吕秀芬甭提多欢喜,拾掇拾掇就进城了。

可到了城里后,女婿说女儿怀孕期什么指标高。吕秀芬听不懂,但明白意思是饮食上要注意,不能吃太油腻太咸的东西。她稍微降了降心头的火苗,按照女婿说的“合理饮食”做孕妇餐。

后来又听女婿说,女儿上次复查时胎象有点不稳定,让每天早晨用胎心仪听听。可这样“先进”的东西,吕秀芬怎么也学不懂,最后还是只能由女婿在上班前给女儿测。测的时候,吕秀芬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时候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都测不到,吕秀芬就吓出一身汗。

怀胎十月,小外孙终于降生,全家都高兴坏了。吕秀芬的任务也从“照顾孕妇”自动转成了“帮着带孩子”。女儿生完孩子后,身体格外不好,长时间吃药做推拿。吕秀芬心疼女儿,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带着孩子。

小孩子还不好带啊,吕秀芬想。可是孩子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况且现在年轻人照顾小孩的方法与她那个年代也完全不同了。

吕秀芬说小外孙应该使用尿布,自己用好棉花好布做,柔软,不伤屁股,女儿听了却笑呵呵地表示,买点好的尿不湿就可以了,省事还干净;吕秀芬还说小孩子要睡在木板上,还要绑腿,这样长大后腿才直,睡觉也老实,可是女儿说绑腿会让腿部血液不流通,不利于孩子成长。

一来二去的,吕秀芬也就不提建议了,女儿怎么说怎么是,自己权当是打下手。

小孩子倒确实不难带,只是隔辈亲,有时候小外孙吐奶了、上火了或者是肠胃不适了,吕秀芬就跟着着急上火,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女儿常常开解她,说这都正常,没关系的。可吕秀芬还是没办法完全放松,一上火不是满嘴的口腔溃疡,就是嘴唇外边长大火疙瘩,有时候孩子的病都好了,吕秀芬的火疙瘩还没痊愈。

2

其实吕秀芬总爱上火,也不全是小外孙的原因。

原本她在农村生活,有自己的大院子,一推开门,天地广袤。她和老伴一起,春种秋收,闲来门口种种花,在院子里侍弄蔬菜水果,日子过得悠闲。等到了山货应季的时候,就去山上采点野菜、蘑菇,收些榛子,很有乐趣。再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认识,大家春时一起商量买种子,夏季树阴下一起消遣,连冬天杀猪过年时,都是这家吃完去那家吃,热闹得很。

可来了城里,别说和人热闹了,就是出个门都难了。吕秀芬平日在家带孩子,菜都是女婿上下班买好了带回来,偶尔那么几次女婿忘记了,吕秀芬才自己出去买。

要说带孩子也不算太忙,可吕秀芬就是不愿意出门。她常说在农村老家待着就觉得心里敞亮,在城里总觉得憋得慌。女儿也在农村长大,自然明白这种感觉,所以常常劝她多出门溜达溜达,认识认识一个小区的老太太们,能一起在晚上结伴跳跳广场舞,多好。

可是吕秀芬一怕女儿累着,二来自己总怕迷了路,还是成日憋在家里,有小外孙陪着,吕秀芬心里总是欢喜的。

也有一点都“不欢喜”的人,那就是还待在农村老家的吕秀芬老伴。

吕秀芬从女儿怀孕到小外孙出生,期间除了过年回老家待了几天,其余时间一直待在城里,一待就是两年整。

家里的农活就全落在了老伴身上,一个人种玉米收玉米、种土豆收土豆、种花生收花生,为了过年有猪可以杀,也为能给女儿时不时送点土鸡蛋,老伴鸡鸭鹅猪一样没落,都养了些。倒不是累,就是吕秀芬不在身边,老伴心里总觉得寂寞。农忙的时候干起活来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忙了一天了回到家还得自己做饭;农闲时好点,可以去村里的小店跟大伙聊聊天,可是到了晚上,回家成了老伴最怕的事情:家里的大门是冷的,屋子也是冷的,只有一个电视陪着自己,家里静得难受。

过年时吕秀芬回家,看着老伴越来越瘦,心疼地说:“要不我回来吧。”

老伴听了,忙劝她:“算啦,你在城里好好待着。我听说你一走那个小家伙就生病,这是习惯你在旁边了,你走了他不适应。算了算了,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吕秀芬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在家好好吃饭,别总吃挂面,多吃点肉,想吃什么多买点,别缺嘴。我这次回来看你又瘦了一大圈。”

老伴笑笑:“你就放心,自己在家好着呢。”

好在老两口这样两地分离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吕秀芬去城里带孩子的第三年年初,女婿家的熟食店里有个工人临时不干了,短时间内又招不到人,本来小两口之前就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给吕秀芬老伴也接来,这不,趁着这个档口,正好顺水推舟。

老伴也来了,负责早上熟食店的进货、处理,就住在店附近。平时,吕秀芬在女儿家看孩子,老伴在店铺赚钱帮忙,虽不能时时见面,但比之前两地分居好多了。

3

经过两年的休养,女儿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回店里上班了,照看小外孙的事就全落在了吕秀芬肩上。

两岁多的孩子,正是难带的时候,能走能跑,对什么都好奇,还喜欢踩着东西爬高,没有女儿帮衬着,吕秀芬又紧张起来,一时看不到小外孙就心慌。

可是就是这样小心着,也难免有看不到的时候。有一天,吕秀芬正忙着收衣裳,小外孙自己玩玩具,一不小心没坐稳,磕在了玩具上,右脸青了好大一块,还有点肿。吕秀芬吓得不轻,又上火了,嘴巴上的火疙瘩一个接着一个地鼓起来,什么药都不管用。

女儿女婿都说没事,老伴也让她宽心,说当年自己带孩子时磕着碰着多着呢,正常。

“那能一样吗?说到底现在是给别人带孩子,可得多小心。”


那之后,吕秀芬看小外孙时更是万般谨慎,可反倒让自己受伤了。

自从有了孩子,女儿家里的东西就多了,各种小孩的用品、玩具有一大堆。女儿买了张双层床,下面睡觉,上面放杂物。那天,吕秀芬带孩子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上铺被堆满了,怕东西掉下来砸着孩子,就想着收拾收拾——这次应该没事,外孙听话,在视线内——于是,吕秀芬就踩着窗台,去了上铺收拾起来。

小外孙在吕秀芬收拾东西时一直很老实。可就在吕秀芬收拾完,准备踩着窗台下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小外孙拿着从一个玩具上抠下来的小物件往嘴里塞。吕秀芬还没看清是什么,就急得不行,一边喊着“不准吃”,一边赶紧下床,这一着急,脚下踩空,整个人直接从窗台上跌了下来。

吕秀芬只觉得整个身子又麻又疼,可脑子还算清醒,爬到床边拿到手机给女儿打了电话。等待的时候,吕秀芬就趴在地上,说着话,安抚着被吓哭的小外孙。女婿看店走不开,女儿就和老伴一起赶了回来。进门后一见这架势,女儿赶紧叫了车,给了老爸一打钱,让他带着老妈去医院,自己留在家里看孩子。

到了医院,又是拍片子,又是做CT。吕秀芬刚开始动不了,老伴就背着她楼上楼下地跑,后来吕秀芬慢慢缓过来了,就自己强忍着痛下楼梯。结果出来了,是脊柱第四节磕伤,有稍微的移位,身体上肌肉组织有不同程度的挫伤,但只需要带着辅助仪器,卧床静养减少走动,慢慢调养就行。

老两口还没松完一口气,医生又说了,这次是幸运,要是再往上点、磕到脊柱第三节就危险了,弄不好要瘫痪的,年纪这么大了,以后要爱惜自己。

回到家,女儿女婿听了转述的诊断后怕得紧,脸色都变了。女儿把孩子交给老公照看,自己帮吕秀芬带好辅助仪器,扶住躺下,又是帮着倒水吃药,折腾完坐在床前红了眼睛。

“你别担心,这不没啥事嘛。大夫说了我这卧床养着就行,没事的,这段时间孩子就得你们两个带了。”吕秀芬安慰女儿。

“妈,你就别操心这事了,养好身体就行——你说我能不害怕吗?这次是幸运,要真像医生说的,磕到了严重的地方,那我对得起谁啊?”女儿说着就哭了,吕秀芬不知道怎么安慰,还好趁着小外孙睡着,女婿过来一起劝了劝,女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养病的日子虽然说不用带孩子,却更无聊了。多半时间,吕秀芬就在床上躺着玩手机,偶尔下床溜达,女儿怕她养不好,又给劝了回去。吕秀芬这一伤,大家都乱了起来,女儿也不去店里了,留在家照顾孩子和她。老伴也常过来,只是还要兼顾店里的工作,两头跑。连女婿也折腾坏了。

吕秀芬摔伤的第二天,女婿就去周围的中医馆问了一圈,问有没有能有好的护理方法,比如推拿。可大夫说,这种病不能动,就得等骨头自己慢慢长好。后来,女婿又不知道听哪位中医说,外省有个大夫有一味秘方,对这种骨头类的伤好用,就是贵了点,一小包100多块钱,一天吃3包。女婿二话没说就开车去外省,买了1个月的药回来。这药确实难吃,又腥又臭,吕秀芬总觉得咽不下去,可每每想着这是女婿的心意,也就捏着鼻子吃了。

得知吕秀芬病了,吕红霞也来看姐姐。有自己的姐妹陪着说话,这让吕秀芬很是开心。女婿见丈母娘总算露了笑脸,就和老姨(吕红霞)商量,能不能闲时多过来走走,如果觉得来往不方便,自己可以做司机,包接包送。吕红霞没多想就答应了。

一晃到了年底,吕秀芬的病已大好,老伴也在城里,吕红霞带着自己的老公孩子过来了。女婿看老丈人想着之前在老家打麻将的事,现买了一台麻将机,带着老丈人、自己的爸爸和老姨夫,打了两下午麻将,年节过得有滋有味。

4

开春时节,吕秀芬的二哥吕庆友来城里看病。

这两年吕庆友一直胃疼,平常吃点止痛药就顶住了,可是不知怎么,这阵子格外严重,止痛药已经不管用了。吕红霞带着二哥去做检查,居然是肺癌晚期。医生不建议手术也不建议化疗,“保守治疗吧”。

吕红霞明白医生的意思,跟二哥的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瞒住二哥。她让二哥在自己家里住下,开始了“保守治疗”。

10个月后的腊月,二哥走了。葬礼上,吕秀芬泣不成声,一边埋怨着二嫂太过大意,胃疼那么久也不带他去看看,另一边也怨自己——要是这几年没去城里看孩子,听了二哥胃疼不治,就算拖也能把人拖到医院去,不至于小病变大病。

打那以后,吕秀芬常常和自己老伴念叨,说再等一年小外孙上学了,两个人就回去。老伴每每听了,总是沉默不语。

日子只平静地过了两个多月,被吕秀芬埋怨的二嫂也检查出来了绝症,子宫癌IVB期。二哥的女儿决定不隐瞒,将病情告诉了母亲,只是没说那么重,让母亲自己决定是否治疗。二嫂心里挂着孩子,不想放弃。

在二嫂治病的这段时间,吕秀芬时不时就跟二嫂在微信上说说话,鼓励鼓励,希望能陪二嫂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二嫂哭着给吕秀芬发消息,说不治了,化疗放疗太疼了,宁愿死了也不想治了。吕秀芬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可能是心中想着事情,那天吕秀芬出门下楼梯时一下踩空,跌坐在楼梯上,右脚崴了,左脚正好压在屁股下面,骨折。吕秀芬又进了医院,开始了熟悉的卧床静养。

就在吕秀芬骨折的第九天,二嫂于农村家中离世。

不到半年时间,二哥二嫂相继离世,吕秀芬的悲伤可想而知。相比二哥离世之后时不时就流泪,这一次,吕秀芬显得格外平静。女儿还以为是老妈变坚强了,可是慢慢地,她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吕秀芬精神越来越差,平时说话也呆呆的,连和小外孙一起玩时都很少见到笑脸,而且,人在这段时间瘦得厉害,睡眠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有几次女儿路过吕秀芬的房门时,还能隐隐听到哭声。

女儿有点慌了,吕秀芬的表现实在有点像自己在坐月子时了解过的抑郁症。她想带老妈去医院,可转念一想,老妈本就是比较保守的人,要是带她去医院,看的还是心理科,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倒是女婿提议:“既然咱妈不能去,那就把医生请过来。我记得老姨不是说自己认识个心理医生,你给她打电话说一下,看看怎么弄好。”女儿觉得有道理,忙和吕红霞联系。吕红霞听说自己的姐姐精神状态不好,迅速约了医生。

医生了解情况后,担心自己突然到访会让吕秀芬有心理戒备,不便诊断,就想了个办法:让吕红霞戴着蓝牙耳机去和吕秀芬聊天,并与医生手机保持通话,医生在耳机里指导吕红霞进行话题引导。

一切准备就绪,吕红霞去找吕秀芬“聊天”,医生和女儿女婿藏在楼下接听电话。吕红霞见到姐姐后,确实是感觉她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就像是一条小溪被横生截断,憋在一个池塘里,没有丝毫波澜,死气沉沉的。

聊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医生觉得差不多了,最后让吕红霞问问,吕秀芬现在最想做什么。

“最想干什么啊?”吕秀芬念叨着,眼中逐渐有了些许光芒,“我现在就想回家。自从二哥二嫂走了,不知道怎么,我就可想回去。种点苞米,养个猪过年杀吃,没事还能上山采山菜……那才是家的感觉。我在这里总觉得心里憋得慌,憋得想哭。”

吕红霞拍拍她的手:“好。那你现在好好养伤,等你脚好了,咱们再研究回去的事。”

听着妹妹不确定的语气,吕秀芬眼中的光芒又消失了。

5

医生挂了电话,对一旁面带颓色的小两口说:“你们不用太担心,也不用太自责。我先告诉你们结果,其实正常来说,诊断抑郁症是需要与医生面对面交流,再做一些测试才能准确判断。因为患者的特殊性,所以咱们采取这种方式也正常。从目前的谈话来看,这位女士确实有抑郁的倾向,要是在这个期间调整好了,就没事,要是继续放任下去,变得严重了,就会完全患上抑郁症。”

“那现在该怎么办?是吃药还是怎么的?”女儿忙问。

“不用不用,吃药完全不用。其实无论是有抑郁情绪的人还是抑郁症患者,追根到底就是本人所做的事情长期违背内心的意愿。我看你们这应该也是农村老人来照顾孩子的,感觉在这里待了有几年了。可能本来就是内心压抑,再加上最近亲人离世,这才加重了。

“当然了,你们也不用自责,现在社会上这种情况很多,我看你们也挺孝顺,还能察觉到老人的不正常,能看大夫,已经很好了。很多其他老人家根本得不到这样的对待,再加上咱们国家的人民对抑郁症认识不足,老人自杀的比比皆是……

“唉,这一说说远了。总的来说,我现在的建议就是,要是你们家小孩可以自己带的话,就让老人回去吧。要是不管用,可能就得心理咨询师干预了。”

女婿送走了医生,回来安抚哭泣的老婆:“这样的话,就让咱妈回去吧,给爸妈买房子的事情先放放,等再过几年再说,老人的想法为重。你别哭,大夫不是说了吗,事情不大,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别哭了啊。”

“我没事,就是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我寻思咱妈来看孩子,咱们也轻快点。以前咱妈也说过好几次想要回家的事,我还以为她是和我们住不惯,我还想买个小房子什么的,给爸妈住。就下好了,是我的问题,我太大意了……”

“好啦,好啦。你不是也没想到吗,你也是好心,想着爸妈这么大岁数了,不想他们回去种地了。没事,妈想回去就回去,老家那边咱妈的兄弟姐妹都在,会好的。”

经此一事,女儿也看开了,所以在吕秀芬脚伤养好后再次提出要回老家时,她痛快地答应了。

吕秀芬回家了,老伴肯定也是要回去的。可没想到,吕秀芬和老伴一说,他居然拒绝了:“我想在这边再干几年,攒点钱买个保险。到时候咱俩到岁数了,一个月保险开个2000多块钱,也不用麻烦儿女,就守在农村也能过挺好。”

吕秀芬怎么也没想到老伴是这样的心思,惊讶之余接话道:“你这样的打算挺好,那就在这待着吧。但你要买就给你自己买,我自己的体格不好我知道,能不能活到保险返钱的岁数还不一定呢。”

老伴听后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4天后,吕秀芬终于回家了。

后记

我去给三姨送饺子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吃玉米,见我来了,擦了擦嘴乐呵呵地过来迎我:“二宝子,你怎么来了?”

“晚上我妈包了饺子,给你打电话让你去吃,你还不去,咱们一起吃饭多热闹啊。”说着,我举了举手中的盘子,“呐,想着你没吃着我就给你送过来了,小白菜馅的,可香了。你看看有没有空盘子,倒腾一下。”

“你等一下啊,我这就进屋拿。”她拿了盘子,将饺子倒过去,“我今天烀了苞米你尝尝不?”

“不啦不啦,一会儿回家还有事。”

我与她告了别,离开院子关上大门的时候,她正左手拿着玉米,右手用筷子夹着一块蒸熟的茄子,蘸了蘸自己做的鸡蛋辣椒酱,送入口中。吃完还吧嗒了下嘴,眼睛眯着,脸上满是安逸。暮秋的一缕夕阳映在她的侧脸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我想,要是有更完美的结局,应该是两个人坐在那里,边吃着玉米边说些里短家长吧。

编辑:任羽欣

题图:《我的奶奶是天使》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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