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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之怒:刚想在运钞车里求婚,它就被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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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龙不逃命,反而冲着运钞车跑去:那可是我刚买的钻戒。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01 刚想在运钞车里求婚,它就被劫了


前言

今天,是银行保安宋大龙打算求婚的日子,可他的求婚对象王慧却被临时指派了押车任务。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面:他,在一辆运钞车上捂着包里的钻戒。婚没来得及求,就赶上了抢劫——抢运钞车,20年不遇的大案子。前刑警宋大龙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一个没忍住就掺和进了这桩曲折离奇的运钞车抢劫案……

讲故事的是前刑警侦察员张弛,真假几分,就请大家自己破解吧。

第一场

宋大龙,33岁,青城市城商银行美汇支行保安队长。别的男人33岁大都已经成家立业,可宋大龙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至今还和姐姐宋若凤住在一起,下班回家唯二的爱好就是健身和研究各类电子设备。在外人看来,宋大龙胸无大志,可他却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甚至觉得人生已经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3年前,宋大龙还是城南区公安分局刑事侦查大队的刑事技术文职辅警,即将获得事业编。然而在转正当头,宋大龙和同事韩强被酒驾的卡车司机撞成重伤。

宋大龙在医院昏迷了整整12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受贿的“黑警”——账户莫名多出的10万元,成为帮助嫌疑人销毁犯罪证据的动机。“黑警”宋大龙被公安局给开除了,他的照片和事迹还被挂在城南区公安分局的廉政教育展板上展出。

糟心事还没完。

被开除公职的宋大龙立刻收到女友的分手短信。其实宋大龙早就琢磨过,以女友的姿色,完全能找个帅气多金的男友。而自己相貌平平,不善言辞,工资不多,社会地位也不算高。果然分手不到俩月,前女友就飞速嫁给了个富二代。宋大龙出于情谊,还托人捎去500元的份子钱。

不过宋大龙也不是没有好事。当时撞伤他的酒驾司机不但被判了刑,保险公司还给了他20万元补偿款。宋大龙拿出10万块给了至今还是植物人状态的韩强——毕竟大卡车冲过来的时候是韩强推了自己一把,不然现在躺在ICU插管儿的就是自己了。

综上所述,宋大龙如今能有一份保安工作,实属幸事。

“你这一天天的当个保安有什么前途?!”

清晨,宋若凤对着镜子化妆,嘴里还不忘念叨:“我给你安排到城建局车队当司机,每月交五险一金还能开4000多块工资,你知道我托了多少人才给你弄到这个工作?你当个保安,哪个姑娘眼瞎能看上你?你这也该成家立业了!”

“姐,我是保安队长,每月工资4500……”宋大龙在厨房给姐姐做着早点,小心翼翼地纠正:“当初我就是行长杨建华招进来的,他很器重我,说我工作认真负责,也许能当保安部经理……”

“保安经理还不是保安?”宋若凤气势汹汹地走出卧室,恨铁不成钢:“那10万块钱,要回来了吗?”

姐姐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让宋大龙去要给韩强的那10万块钱。赔偿金里剩下的10万,被宋大龙拿去给房产中介预付了首付,可2天后,这家中介就人去楼空。

宋大龙当了五年辅警,当然知道自己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但为了堵住姐姐的嘴,宋大龙只能编瞎话:“城南刑警五中队中队长程坚是我师父,他说嫌疑人已经上网追逃了,应该很快就追回赃款……”

宋大龙把热好的牛奶灌进保温杯,连同刚做好的三明治一同放进姐姐的挎包。

城商银行所有的保安中,宋大龙永远是最精神的那个。保安制服一尘不染,领带笔直,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来,站在银行大堂门口,眼神锐利,寻找任何可疑的人或事。如果客户太多,大堂经理忙不过来,便让客户去找宋大龙,不论任何银行业务的专业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以营业部经理康登的话来说,宋大龙的业务能力可以抵得上一个银行柜员了。也正因为他专业负责的工作态度,连续3年被城商银行评为“优秀保安”和“服务之星”。要知道,这通常只颁发给银行柜员和贷款业务经理,并不会颁发给一个看大门的保安队长。

宋大龙对这份工认真得近乎于执着。有次某客户醉酒后来办理业务,见营业部副主任王慧颇有姿色,先出口挑逗,又上手去摸王慧雪白的大腿,嘴里说些肮脏不堪下流无耻的话。所有男同事都装没看到,只有宋大龙上前阻止,警告对方他的行为情节已构成猥亵,可以行政拘留。

可客户也不是好惹的,对宋大龙骂道:“你个保安装什么警察?你们行长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正戳宋大龙内心的痛点,直接反手将这客户按在了地上。毫无招架之力的客户被警察带走,以猥亵行政拘留了10天。但事后才知道,这客户出监后把自己存在城商银行800万的定期全部转走,由此导致整个美汇支行年底定额存款绩效未完成,气得行长助理差点儿没当场脑溢血。

要不是营业部副主任王慧跑到行长那里去说好话,宋大龙可能就因此事被开除了。

宋大龙事后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许过激,动手前应该先动脑子。但他并不后悔,毕竟看着有人在银行里为非作歹不可能不管。另一方面,他发现王慧好像因为此事,对自己暗送秋波,颇有好感。

总的来说,宋大龙在银行里口碑很好,同事们觉得他就是个见谁都投以微笑的老实人。而他追求王慧的事,在银行内部也几乎人尽皆知,认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行里年纪轻轻就当上营业部副主任的“冷美女”王慧,身材姣好面容恬静,前途无量。而他宋大龙,只是个落魄的大龄保安。

但宋大龙相信,王慧绝对喜欢自己,不然也不可能整晚和自己发微信聊天说心事,还时不时给自己带早餐。虽二人连情侣关系都没确定,可宋大龙已经打心底里把王慧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每日事无巨细,嘘寒问暖。

今天,宋大龙背包里装着枚花了仨月工资买的钻石戒指,打算向王慧求婚。

银行在早9时正式办理业务,员工们都在大厅开晨会。宋大龙站在门外的小广场上对麾下6名保安大爷进行训话,视线却一刻不离盯着站在银行大厅中的王慧。

“哎哎哎!宋大龙,别开会了,你们保安有啥会可开?你派个保安跟运钞车,回趟总行。”

打扰宋大龙欣赏女神的正是行长助理兼综合部主任张启荣,这厮现年40多岁,五短身材,性格跋扈满身官威,外加之曾经想要开除自己,宋大龙看他十万个不顺眼,可奈何张启荣是综合部主任,是自己的主管上司,再不顺眼也得忍着,宋大龙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张主任,向总行押运什么东西?”

张启荣看了下手表,不耐烦地说道:“8点40运钞车来,押20万英镑外汇现金和12个保险柜回总行入库,你派个保安跟车就行,问那么多干啥?”

美汇支行级别不低,有自己的独立金库和寄存保险柜业务,但总行明确规定,如果用运钞车向总行金库运现金和保险柜,必须要在傍晚16时业务核算完毕后,和当天收入的现金一同出发押运至总行,现金和寄存贵重物品决不能在支行金库过夜,否则就是严重违规。宋大龙暗自琢磨,这才不到上午9时,整个美汇支行连业务都没开始办理,就要送大额外汇和保管柜回总行,莫不是昨晚的现金留在支行违规过夜了?

张启荣回到大厅:“王慧,你和金晓薇跟车,到总行后参加季度总结,完事自己打车回来,记得开票报销……”

宋大龙听罢,暗暗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普通押运任务只需要一名营业部柜员和一名保安即可完成。王慧是副主任,金晓薇是保管柜业务员,就押运这么点儿东西,怎么让营业部领导和业务员同时出发?

不过宋大龙可顾不上这么“诡异”的情况,他原来打算晨会结束,就当着美汇支行所有员工的面拿出戒指向王慧求婚——王慧现被派去押车了,那还求个屁啊!

“张主任!”宋大龙赶冲进大厅,站到张启荣面前:“这次押车任务我去吧!毕竟咱行的保安员岁数都大了,路上万一有点状况,不好应付。”

张启荣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同意:“呃……你去也行,你手下那几个保安岁数都不小了,嘴里拢共加起来也没十颗牙。不过,银行最忌讳说出事,你不知道吗?”

“张主任,我错了!”宋大龙拎起背包,赶忙认错:“我这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呸呸……”

第二场

城南远郊原本有几座60年代的大型工厂,后来政府将其全部搬迁到经济开发区统一规划。现老厂区面临拆迁,连围绕工厂道路两边的商店全部都搬走了,只留下鳞次栉比的空房和冷清破败的街道。

在草木茂盛的夏日,整片厂区都看起来荒凉寂寥,没有人烟,也没有任何配套设施,却很适合重犯藏匿。

“老五,你捣鼓的玩意能行吗?”

老大嘴里叼着烟,坐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边的水泥路,依次把手指骨节按得噼啪作响,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兄弟们,咱这可是死命令,如果不成功,那哥几个都别活着回去了,甚至连老婆孩子都得一起遭殃……老五,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老五是个体型瘦弱皮肤惨白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头上汗湿欲滴,小心翼翼地用胶带纸把钢珠捆成小包,塞进铁箱:“老大,放心吧,为了我儿子,绝对会把这玩意做好……”

等待是最熬人的事情。老二精壮剽悍,却没有什么耐心,拎着一支锯掉枪托的双管猎枪,百无聊赖:“除了U盘,运钞车里的现金和金条啥的,我能拿吗?”

老大一脸痛心疾首:“拿吧拿吧!大哥说过,让咱们顺手再抢点别的东西,反而能干扰警察的侦查视线,只要不耽误正事,运钞车里的东西想拿多少拿多少,大哥嘱咐的所有细节,你们都记清了吗……”

话音未落,裤兜里的老式按键手机来了短信,内容言简意赅:车已出发。

老大把手机扔到地上踩烂,从后腰抽出乌黑的手枪哗啦一声上膛:“弟兄们,办正事!”

老五听罢,冲地上吐了口带黑丝的浓痰,抱着铁箱,眼神凌厉,大步走出房门……

运钞车都有指定的路线,不论发生任何事情,路线绝不可改变。但宋大龙忘了是谁提议避开早高峰绕道郊区,可以节省近半小时。但提议者肯定是领导,不然运钞车司机也不敢违规朝远郊开去。

银行的运钞车隶属青城市公安局下属保安公司,车上配备一名司机和一名持枪押运员,银行员工和宋大龙都坐在封闭的后车厢内,空间闭塞狭窄。营业部主任康登因要回总行找行长签字审批贷款,便搭了顺风车,狭窄的车厢挤了4个人。

不过这正中宋大龙下怀,车厢里只有4张座椅,他便可以合理地坐到王慧身旁。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康登看出宋大龙在主动接近王慧,打趣道:“小宋,瞅瞅你把王慧给挤成什么样了?”

宋大龙听罢,只是憨憨地笑。

金晓薇正举着镜子补妆,听到这话,也跟了进来:“哎呀,宋队长,你挨着王副主任这么近,是不是要趁机揩油呀?”

“别瞎说!小宋不是这种人。”康登说完,也开始乐,毕竟宋大龙喜欢王慧,这在美汇支行已经不是秘密了,同事都以看戏的心态来看待宋大龙每天变着花样追求王慧。

车厢内没有空调,众人汗流浃背,金晓薇的妆都花了,抱怨道:“这鬼天气,早知这么热我就不来了……宋队长,你怀里抱着背包不热吗?”

宋大龙确实热,但他也不好意思说,这背包里放着要送给王慧的求婚戒指。在这闷热狭小的地方,掏出戒指求婚是件特别尴尬的事,更何况驾驶室里的司机和押运员始终一言不发,自顾自抽烟,烟雾顺着隔离墙观察窗缝隙飘进后车厢,熏得众人阵阵咳嗽,相当破坏气氛。

就在昨晚,宋大龙给王慧发消息:今天要送给你惊喜。现宋大龙不回话,王慧就猜出来,这个惊喜一定藏在他的背包里,便开始打圆场:“估计大龙的背包里是宝贝吧。”

康登损道:“啧啧,你俩眉来眼去的,真是不把我这主任放在眼里!”

康登今年40岁,儒雅随和,令人如沐春风,虽是营业部主管领导,却在美汇支行中人缘很好。而金晓薇在2年前刚进入城商银行工作,外表美艳,银行内部盛传她是某个大老板包养的情妇,走关系才来美汇支行当了业务员,在同事中口碑很差。

宋大龙早已看出,金晓薇拜金又好逸恶劳,不过两人也没什么利益交集,也倒是相处得不错。

车厢内4人正互相调侃,运钞车突然缓缓停下。宋大龙拉开后车厢观察窗,看到小路正中横着辆老旧自行车,后座上还用黄胶带绑着个铁盒。

“车怎么停了?”康登问道。

前排的押运员回复:“马路中间有辆自行车,咱们的车过不去,估计车主去旁边野地撒尿了,我去把车挪开。”

宋大龙的弦立刻崩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辆自行车极度危险,立刻劝道:“别下车!先观察!”

“你个保安懂什么?!”押运员拉开车门,漫不经心:“我去看看……”

话未说完,宋大龙透过观察窗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从自行车后座上爆开,炫目刺眼的白光直接让双目陷入短暂失明;强光伴着巨响,威力巨大的气浪将这辆3吨多重的特制福特全顺防弹押运车掀翻,侧躺着砸进路边的壕沟。

气浪又裹挟着千颗钢珠击透运钞车的防弹玻璃,打穿前排司机和押运员身上的防弹衣,在二人后背留下无数血洞后扬长而去,镶嵌在驾驶室和后车厢的隔离钢板上。

在爆炸发生瞬间,宋大龙下意识扑倒王慧,用身体护住她。车内幸存的4人随着侧翻车厢天旋地转。幸亏押运车驾驶室和后车厢中央有防弹钢板阻隔,炸弹的威力没有波及到后车厢;而那12台沉重的纯钢保险柜和装着巨额现金的款箱在侧翻中如有神助,竟也没有砸中任何人,不然被保险柜砸到,肯定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真是命大。

这是宋大龙缓过神来后大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

“你……你流血了!”王慧双耳被震得生疼,正满目惊恐盯着宋大龙。

宋大龙脑袋里嗡嗡作响,看王慧的反应,这才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伸手一抹,满是鲜血。原来是在侧翻中保险柜角擦过头皮,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刚才只顾着保护王慧,宋大龙丝毫没有顾忌到身边的危险。

“没啥大事……”

宋大龙使劲眨眨眼,视力已恢复,可还是有两团巨大的光斑出现在视野中央——这是目睹强光的后遗症,要再过几分钟才会消除。

不过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丧心病狂的歹徒既然敢用炸药掀翻这辆运钞车,那劫匪肯定敢杀人。

宋大龙立刻对众人喊道:“劫匪进来后你们不要反抗!绝对不能把命搭上!”

话音刚落,侧翻的运钞车后门被猛地拉开,冲进2名壮汉。

为首的蒙面匪徒举着双管猎枪,冲着众人怒吼:“抢劫!不想死的老老实实趴下!”

众人被吓得体若筛糠,赶忙跪在地上讨饶。

体型较瘦的劫匪拎着砍刀,凶神恶煞:“把手机都交出来!”

金晓薇被吓得肝胆俱裂,摸出手机,颤抖地说道:“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瘦劫匪抡圆了膀子扇向金晓薇白皙滑嫩的脸蛋:“别他妈废话,去开保险柜!”

康登鼓起勇气,横在金晓薇身前:“抢劫可以,请不要伤害我的员工!”

“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壮汉把枪托砸到康登头上,鲜血立刻顺着额头滴落。

壮汉接着问:“你是领导?”

康登顾不上剧痛,强作镇静:“我……我是营业部主任。”

壮汉把枪口调转对准其余3人:“老五,这主任留下,剩下的赶到外面!”

宋大龙攥着王慧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出车厢,车外还站着名蒙面持枪劫匪,胁迫3人排成一溜跪在路边。

“大哥,我们绝对配合,千万不要伤人。”

宋大龙判断这名举着手枪的劫匪才是这伙暴徒真正的老大,便试着谈判:“我们主任在车厢里,不要伤害他,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拿走。”

“不用你提醒。”老大把手枪顶在宋大龙后脑上:“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留活口,你们仨一起上路吧,在下面也有个伴儿。”

金晓薇两眼一翻,直接吓晕,顺着公路路基跌进了郁郁葱葱的杂草里。纵然宋大龙曾是刑警,也被劫匪这一套神操作整懵了——劫匪都是图财,现在人质都老老实实配合,这怎么还害命呢?

“哈哈哈,吓死一个!”

老大内心的紧张早已烟消云散,按照计划,距离最近的警察赶到此地,也需要至少30分钟,在此之前他可以好好玩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游戏,又问道:“你俩是情侣?”

“是。”宋大龙答。

“那也好,让阎王主持给你俩配个阴婚。”老大仰起头冲着侧翻的运钞车喊道:“老二、老五!拿到东西了吗?!”

宋大龙从起初的震惊恐慌缓过神来,大脑飞速运转。劫匪扬言要灭口,这可能是为了震慑人质才说的狠话,但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劫匪身上,必须反抗。

此刻运钞车内一片狼藉,劫匪正用塑化炸药将款箱和保险柜炸开。

虽然寄存保险柜里有不少客户的古董字画,但老二没什么文化,只觉得现金和金条最值钱,便抄起宋大龙遗留在车厢里的背包,把那20万英镑现金和保险柜里的金银细软往背包里装,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对着车厢外敷衍道:“老大,稍安勿躁!东西已经拿到手,老五保管着呢!”

老五满眼妒忌,手里紧紧攥着U盘,也想要趁机抢些现金,却慑于老二的余威,不敢下手,只能拎着枪在车厢角落里看守康登。

“都他妈快点!办正事!”

老大有点不耐烦,由于运钞车翻下了公路,只能踮着脚向车厢里观察情况。宋大龙趁机猛地卧倒,将王慧推下路基,饶得老大也反应很快,直接开了枪……

子弹擦着宋大龙的头皮飞过,打进不远处的地上。

“你他妈找死!”

老大见自己打偏,露出杀气,又要开枪,却没料到宋大龙非但没逃,反而就地翻身,抬腿对准老大的膝盖猛踹,一声轻微脆响传来,老大膝盖剧痛,左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身体向后重重摔倒,子弹又飘上了天。

“老二、老五!弄死那个保安!”老大怒目圆睁,忍着剧痛挣扎起身。只见王慧扔掉高跟鞋,顺着路边的野地跑出10多米远,手枪已经打不到了。

但让老大费解的是,这保安在踹自己的时候就借力翻下公路,却不逃命,反而冲着运钞车跑去。

老二听到外边的枪声和呼喊,刚探出头,便见老大对着运钞车接连开枪,子弹追着宋大龙,打到运钞车上迸出火星,吓得老二赶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老大!你他妈差点打死我!”老二顾不得满地现钞和金银,从老五手中夺过双管猎枪,对着外面喊道:“咋回事?警察来了?”

老大举着手枪,一瘸一拐走到车厢后门。虽然他现在特别想弄死这个多事的保安,但心知正事要紧:“警察没来,不过咱让那保安给黑了,现在人在车头后面,快撤!”

老二性格鲁莽,怒道:“咱们有枪,怕他个屌!我去弄死他!”

“快撤!”老大命令。

抢劫计划突遇变故,这让本就生性胆小老实的老五心生恐惧。不过这恐惧随即又被惊喜掩盖:老二正探出头和老大说话,装满了现金和金银的背包就扔在一边,无人注意。

老五立刻把手中U盘扔进背包,还不忘顺势从包里拽出一叠外币现金揣进裤兜。

“这保安八成是去驾驶室拿枪了,早他妈就该把尸体上的枪取出来!”

老大举着手枪对准车头警戒:“如果现在不撤,怕要误了咱们的大事!东西拿到了吗?”

“在我这儿!”老五跳下车厢,指指身后的背包,满脸得意。

一声巨响,老五后背血肉模糊,倒在公路上口吐鲜血,不停抽搐。

“快撤!那小子拿到枪了!”老大怒吼着,对车头又是一枪,老二顺势从车厢出来,敏捷地钻进路基上的小土坑中。

宋大龙认出,匪首用的是54式手枪,如今已经开火8次,应该没子弹了,等了几秒,没有听到换弹匣的声音,劫匪没有备用子弹,于是鼓起勇气,从车头翻到粗壮的道行树后面,用余光观察路面。

王慧虽然已经跑远,可听到身后的枪声被吓的缩成一团,躲在路边的草丛中瑟瑟发抖,把宋大龙急的大喊:“快跑!”

可王慧还是呆在原地,倒是躺在路基上的金晓薇撒丫子就跑——原来这女人是在装晕。

本就天气炎热,老二急火攻心,为了方便瞄准,竟把头套扯了下来,露出自己真面目,将猎枪对准金晓薇就要开枪。

老大早已躲进对侧路基,万分焦急:“别管那女人!快去拿背包!”

老二这才反应过来正事应该做什么,便跳上公路,却发现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胆大妄为的年轻男子,正在解老五身上的背包。

躲在树后的宋大龙立刻靠声音判断出劫匪的大概位置,手比脑子快,举着枪下意识扣动扳机……

第三场

程坚从警20余年,也算见多识广。在他的记忆中,全国范围内抢劫运钞车的案例都在上个世纪,且不会超过10起,时间最近的那次,在20多年前的沈阳。可现在,自己辖区内竟遇到了抢劫运钞车案。

程坚本是五中队辖区内最高级别的公安领导,可现在省厅、市局穿警服白衬衫的领导就来了4个。城南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和教导员都只能老老实实跟在白衬衫后面介绍案情,近百名特警荷枪实弹将案发现场和全市街道,进出城口封锁了个严严实实,技术大队的民警们和刑侦法医穿着白大褂,在警戒线里勘察现场,整个公路两边汇成一片警车的海洋。倒是本该在侦查前线的程坚和刑警五中队的这十几号兄弟们,如今已显得不这么重要了,都齐刷刷地站在警戒带外“看热闹”,负责打发走那些围观群众和闻讯而来的新闻记者。

副中队长周巍刚硕士毕业不久,身材匀称,气质稳重,从烟盒里抽出2支香烟,叼在唇上点燃,又分出一支递来:“程队,你怎么一直盯着救护车里那保安看?”

程坚接过香烟,烟杆燃到下半根,却不见烟吐出来,说道:“他叫宋大龙,以前是咱们中队的文职,后来调到了分局情报技术大队。”

公安局文职其实就是技术辅警,通常有着较高的学历和极强的专业技术。周巍不禁感叹道:“原来是刑警队出来的!怪不得能一人对付3名持枪劫匪。可他好好的文职不当,怎么跑去银行当保安了?”

“被开除了。”程坚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踩灭,朝着急救车走去。周巍跟在身后,刚要发问,程坚已经看出他的好奇,便回道:“因为受贿。”

周巍是标准的学院派刑警,他内心对宋大龙的形象一落千丈:“这样的人不配当警察,留在刑警队早晚是个祸害。”

程坚没回话,而是走到救护车旁,示意医生和看管民警暂时回避,掏出钥匙将宋大龙的手铐解开,又摸出香烟:“来一根?”

宋大龙颤抖着接过烟和打火机,好长时间才把香烟点燃,吸得太急,把自己呛得阵阵咳嗽:“程队,我打死的那个人,身份确定了吗?”

“还没有。”

程坚又点起香烟:“不过从现场分析,可能是附近的村民,或是未谈拢拆迁款的钉子户,来犯罪现场顺手牵羊,却被你给误杀了。我已派人去排查,你不要多虑。”

周巍站在一旁,很好奇程坚为什么对宋大龙态度如此和蔼,又是解手铐又是递烟的。宋大龙虽当场击毙一名持械歹徒,可还是失手打死一名无辜群众,从法理上看,宋大龙现在是涉嫌“过失致人死亡”,很可能面临刑拘。

“我要被送到哪儿去?”宋大龙有些恍惚:“我不是故意的……”

开枪击毙歹徒和误杀群众完全是两个心理状态。程坚了解宋大龙,他面对持枪歹徒不会畏缩,可失手杀打死无辜群众,内心一定备受煎熬。

程坚既是解释,也是安慰:“呃,可能那人是劫匪同伙,负责望风……我给你争取到先去精神卫生中心去接受心理治疗,然后再去新城分局刑警大队一中队做笔录。你现在是涉案嫌疑人,由于你在五中队工作过,出于司法回避的原则,我不能对你进行讯问,而其他几个中队你也都相熟,所以你的笔录不能在城南分局做,要去新城分局。”

“王慧怎么样?”这是宋大龙关心的第二个问题。

“她很好,刚被送到精神卫生中心,估计目前在接受心理干预。治疗结束后,五中队的同志们会给她做笔录,然后送她回家。”

程坚瞄了一眼周巍,踌躇半刻,俯身在宋大龙耳旁轻声说道:“这案子已经惊动了公安部,刑侦局和公安大学的刑侦专家已上高铁,马上就会赶到青城市。目前这案子由省厅亲自督办,专案组已经成立,指挥部就在刑警五中队。省厅分管刑侦的杨副厅长和市局分管刑侦的毛副局长出任专案组长,我是专案组抓捕组负责人。你的同事康登和金晓薇也会被带到五中队询问。当然,你过失杀人的事要另外拿出来立案,毕竟和抢劫运钞车没有什么关联,事出有因,你大概率会被取保候审。”

“谢谢。”宋大龙眼中满是感激:“我相信警队,相信组织。”

“警官您好,我是星逸网站主编吕正言。”突然一支话筒递来打断二人的谈话,原来是个记者偷偷溜到了救护车旁边。

程坚赶忙示意周巍把宋大龙关进救护车,转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满脸厌恶:“你是星逸网的记者?”

星逸网是本市的一家大型新闻网站,主打社会事件,在全国都有不小的影响力,程坚自然听过。不过程坚对星逸网的记者没有任何好感,这帮无良媒体人总在涉警新闻上掐头去尾,颠倒黑白,大搞标题党,就为了博得曝光率,丝毫不考虑对警察形象的负面影响。

现场还没勘查完毕,程坚被局长安排了个在警戒带外应付记者的任务,无奈只能和这堆“长枪短炮”打哈哈。

不得不说,吕正言对细节有种类似警察的敏锐,其他记者都只顾着在警戒线外拍照摄像,只有吕正言发现这辆救护车里铐着一名保安,而警察竟然在和这名保安“亲切交谈”——这其中一定有重大新闻。

“警官,你能给我们大致介绍一下这次运钞车抢劫案的细节吗?”吕正言见程坚只盯着自己,丝毫没有畏惧,再次出言询问。

“案件仍处在侦查阶段,细节保密,无可奉告。”程坚没好气地回道。

吕正言身材高挑,气质斯文,与不修边幅五大三粗的程坚有着极大反差。要不是有采访宣传任务在身,吕正言同样也不喜欢这个浑身烟味儿的中年警察:“公众有知情权,本市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运钞车抢劫案,此案怕是马上要上到各大网站头条,甚至连抖音快手这些视频软件上也会同步出现此案的视频,如果市民不知情,恐怕会引起恐慌,您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只要你们新闻媒体不瞎报道,市民们就不会恐慌。”程坚很不喜欢吕正言高高在上的样子,干脆伸手一指警戒带里的领导们:“我只是个刑警中队长,官儿太小,这里没我说话的份儿。你看,梳分头穿白衬衫警服的那是杨副厅长,另外那个谢顶穿白衬衫警服的那是市局毛副局长,后面打电话的是城南分局局长华志儒,您去采访领导们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程坚说罢,带着周巍扬长而去。吕正言对着二人的背影暗骂一声,立刻换上职业性的严肃表情,对着镜头开始报道:“刚采访了一名刑警中队长,可警方对本案案情语焉不详,拒不透露本案任何信息,由此推断,本案可能有警方刻意隐瞒的些许内情,星逸网会持续为您跟踪报道……”

作为最先到达现场的公安,程坚掌握了案件一手线索和资料,侦查方向在他大脑中立刻成型:劫匪将烈性炸药绑在了一辆老式26号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对运钞车实施定向爆破,自行车被炸得粉碎,零件散布到以爆炸为中心方圆200多米远的地方。

这是精准的定向爆破,爆炸的威力大部分都让运钞车吸收了,车头保险杠已经被炸碎,整个车厢镶嵌了上千颗钢珠和铁钉——劫匪爆破就为了杀人。

如此专业的爆破手法,嫌疑人要么曾是工程兵,要么就是矿场炮工。本省矿藏丰富,省内各类矿场不下千处,将侦查方向锁定在这两点上,肯定没错。

嫌疑人能够炸翻运钞车,利用钢珠杀死司机和押运员,却能够不伤及车厢内的货物和人员,怕是劫匪团伙在作案前,曾经细致研究过运钞车构造。

打发走记者,程坚立刻开始布置任务:“副中队长周巍带人去趟城商银行美汇支行,把这次押运里里外外事无巨细问清楚;指导员范永恒带人去趟保安押运公司,调出这辆车和押运人员的所有资料,找相关负责人问笔录,所有细节全部要问到;我带人给运钞车里活下来那3名银行员工取笔录,时间紧迫,行动!”

“呃……程队,咱这僭越了吧?”周巍鼓起勇气说道:“专案组的级别很高,领导没发话,咱这私自侦查……好吗?”

“有些事,不是领导让你去做,你才去做,刑警要预想所有事情3步以外。”程坚知道这个年轻刑警副队长性格谨慎,但谨慎应该是对案子的态度,而不是考虑如何避免责任:“周巍,劫案发生在咱们辖区,咱们是侦查主力。时间紧迫,放开手脚去干,要在专案组第一次会议上把咱们采集的线索汇报上去!”

“懂了懂了!”周巍如梦初醒。

在这片警灯的海洋中,3辆不起眼的老式警车分流出来,朝着市区疾驰而去。

第四场

“8·25特大运钞车抢劫案”首次案情分析会在城南刑警五中队会议室进行。杨副厅长和毛局长亲自坐镇指挥,市局各部门领导和城南分局各警种负责人全程参与。杨副厅长发话:“程坚同志来介绍简要案情和线索。”

坐在圆桌末尾的程坚一愣。没想到如此高级别的专案组竟然请自己这个基层中队长介绍案情。程坚记得,上次参加命案专案组,还是在5年前,当时辖区某村发现了煤矿,有个村民不服拆迁补偿政策,认为村支书贪污拆迁款中饱私囊,在酒后将村支书一家6口灭门,奸杀了大学毕业不久的支书女儿,还把看门的大黄扔进井里淹死。

不过仅在4小时后,嫌疑人就被自己从山区的矿洞中给拽了出来,自己因此一战成名,被誉为“城南神探”。

如今这个“城南神探”又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程坚不注重虚名,虽已40多岁,热血依旧难凉,心里作为警察的那团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程坚整理下衣服,走到投影仪前:“今早9时25分许,城商银行美汇支行营业部经理康登用手机拨打110报警,称其乘坐运钞车行驶至旧工业区县道时遭遇抢劫,随后市局指挥室向我中队直接派警;9时50分,我带领副中队长周巍、指导员范永恒等民警首批抵达现场,布置警戒带,并对现场进行初步勘察,初步查明劫匪为3人,使用霰弹枪和手枪与美汇支行保安宋大龙发生枪战,劫匪被宋大龙击毙1人,其余2名劫匪退至公路西侧树林驾车逃匿,另在枪战中,宋大龙开枪打死不明身份人员一名,初步判断可能是附近来看热闹的群众,也有可能是负责望风的劫匪同伙;10时03分,辖区工业路派出所教导员魏华带领4名民警抵达现场,并配合我中队民警对案发地周围开始走访、布控,在随后的半小时内,城南分局技术、技侦、法医与城南交管大队等警种皆抵达现场展开侦查,现场秩序维护转交特警二支队负责。”

程坚思路清晰,记忆强悍,外加普通话标准,底气十足,整个会议室30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中队民警已经给银行工作人员和押运公司负责人做了笔录,各位手上都有复印件,保安宋大龙因在枪战中误杀不明身份人员,涉嫌过失杀人,被送到新城分局做材料,笔录稍后由内网传送回来。虽时间仓促,但还是发现了3处疑点:

首先,据青城市保安公司武装押运业务副总经理董全来的叙述,他在今早7时30分左右接到城商银行美汇支行用车申请,要押运外汇现钞和寄存保险柜回到位于新华北路的城商银行总行,于是董全来在7时40分左右,向车牌号为A·M6886的福特全顺牌运钞车的车长赵广涛和司机刘国胜布置任务,要求2人在8时40分准时到达美汇支行执行押运,这点和美汇支行行长助理张启荣的笔录契合。

运钞车都有指定的押运路线,其中美汇支行的路线是:顺着工业南路向北拐至航海学院西街,而后进入南二环后上高架,在新建西街口下车,再向北直达新华北路总行。但出于不明原因,运钞车改道向南,经过工业南路后直接拐向卸甲台路,穿过旧工业区后在9时07分进入X101县道720米处后遭遇抢劫。疑点就在运钞车私自改道,这是严重违规行为,严重者可能会被开除。运钞员敢冒这么大风险改道,且劫匪精准知晓运钞车的行进路线和准确时间,而后精心预谋,布置炸药,所以不能排除在本案中死亡的车长赵广涛和司机刘国胜与劫匪是同伙的可能性。”

杨副厅长问道:“本次劫案幸存4人,难道他们的笔录没有提及运钞车为何改道吗?还有,本案第2处疑点是什么?”

这处疑点是周巍询问保安公司人员后发现的,由他来汇报:“各位领导,第2处疑点是运钞车仪器都被破坏了。”

周巍点击按键,大屏幕上出现2张照片,都是从运钞车上拍摄,其中第1张是位于驾驶台上的GPS定位仪,第2张照片摄自车厢顶棚,不知是个什么仪器。

“这是涉案运钞车上GPS和震动报警装置的照片。我市武装押运公司所有运钞车上皆装有GPS定位装置,如果运钞车私自改道,GPS就会向公司总部报警;且运钞车发生大幅震动,震动报警装置便默认遭到袭击,自动向公司总部和市局指挥中心发出报警指令——但可疑的是,这辆运钞车上的GPS和震动报警装置,都被人为关闭了。”

“GPS和震动报警装置被关闭,押运公司没有提示吗?”市局技术侦查支队长疑道;“理论上,这些电子产品后台都有总控,就算关闭,后台也可以打开,后台发现运钞车改道,应该会立刻发现。”

周巍接着说道:“理论上是这样。可GPS利用卫星来定位工作,每日8时40分许,负责本市GPS的两颗卫星会有短暂的变轨交接,GPS信号会丢失33秒左右,根据保安公司后台数据显示,这辆车的GPS信号丢失,也是在8时40分。只可惜运钞车上的电子设备都是10多年前才安装的,设备老旧,信号经常丢失,所以后台人员也没当回事,可仅过了8分钟,运钞车就被抢劫了。”

有位略微谢顶的老民警突然插话;“我是市局治安支队保卫管理大队长刁海潮,全市所有保安公司和企事业单位保卫部门皆由保卫大队管理指导。我们保卫大队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出事的保安押运公司是公安局下属的二级单位。我们每年例行对押运公司检查,早就发现了运钞车电子设备老化的问题,也向保安公司提出过更换设备的建议。但全市治安良好,保安公司也就懈怠了,换GPS的事,也就一拖再拖,押运公司领导需要追责……”

“现在还没到追责的时候。”毛局长实在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震动报警器,也是被人为关闭了?”

程坚说道:“目前幸存的4人无人能记起是为何改变了运钞车押运路线,震动报警器无法人工关闭,但被人为浇上了水导致短路。还有运钞车内监控的硬盘,也被拆走了……劫匪计划很周密,也很专业。”

杨厅长听罢很是恼怒:“彻查美汇银行和保安押运公司!”

第五场

“不要负隅顽抗!老实交代你的犯罪事实!”

“我哪儿负隅顽抗了?”宋大龙急得满头是汗:“你们怎么能怀疑我参与了运钞车劫案?我冒着生命危险和劫匪枪战,就算不是见义勇为,也不能把我污成劫匪吧?”

“你是不是劫匪,你自己不知道吗?”新城分局预审民警满脸严肃。

宋大龙恼羞成怒:“老哥,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当年我也是这么问嫌疑人的!你这光靠诈,有用吗?”

预审民警立刻回道:“宋大龙,我知道你以前是城南分局的技术文职,有些反侦察反审讯技巧,但你也应该清楚,没有嫌疑人能抗住讯问这关!没有证据,我会这么说吗!”

“证据?”

宋大龙惊了,他从预审民警的状态看出来,所谓的“证据”并不是为了诈他,而是真有证据!

可自己并没有参与抢劫,这个狗屁证据是什么?

冷静下来的宋大龙早已得出了和程坚相同的结论,在此次劫案中,银行或是押运公司中有劫匪的“内线”,可能正是这名“内线”在后续警方的询问笔录中指认自己参与了抢劫,才给了警方所谓的“证据”。

可这内线会是谁呢?康登?金晓薇?还是王慧?亦或是曾想开除自己的行长助理张启荣?

王慧怎么会和劫匪是同伙,那么内鬼只有认识自己、且和本案有关联的人才可能,那符合条件只剩金晓薇和康登还有张启荣了,可宋大龙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这3人有参与这起惊天大案的作案动机。

内鬼,究竟是谁?

但无论如何,这起运钞车抢劫案,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怎么?还不说吗?”

预审民警见宋大龙沉默,以为是自己的话术让宋大龙的内心防线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大龙啊,你当过警察,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也知道主动配合公安机关侦查,具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甚至是免于刑事处罚,你还年轻,未来的道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给我一支烟。”

预审民警赶忙掏出烟盒给宋大龙递了上去,自己也点了根香烟,和蔼可亲:“宋大龙,你是因为什么被警队开除的?”

宋大龙为了追求王慧,戒烟很久了,被呛得阵阵咳嗽,他没有理会预审民警的话,反而低着头,自顾自的说起来:“18岁那年,我正在电子信息技术学院上大二,看到征兵信息立刻报名,进入青城市武警支队服役。23岁那年,我光荣退伍,回到学校完成学业,24岁,我考入青城市公安局,当了整整6年的文职技术辅警……”

“你想说什么?”预审民打断他。

“我是退伍军人,共产党员,文职辅警……”宋大龙缓缓抬头:“虽然我现在只是个银行保安,但我不会主动去犯罪!我相信警队,相信组织,就算被栽赃受贿开除,我依然相信警队能有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的那天!可现在你们竟然认为我参与了运钞车抢劫案!去怀疑一名在警队兢兢业业服务了6年的警察!”

后半段话,宋大龙几乎是怒吼着说出的。

“所以,你依旧不承认参与了抢劫?”预审民警眼神凌厉。

宋大龙毫无畏惧,和民警对视;“我曾是警察,我对得起曾经穿过的这身警服!我没有参与任何犯罪,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青城市旧港区有个高达48层的金融大厦,里面租住了50多家小额贷款金融公司,在这多如牛毛的金融公司里,“吴恒贷款公司”是其中的龙头老大。

吴恒公司实力雄厚,直接租下金融大厦最顶3层作为办公地点,这公司的“风险管理部”还养了一群彪形大汉和刑满释放人员,专门负责讨要坏账和欠账,正因有他们,吴恒公司账面上就没有要不回来的贷款,所谓的“金融”业务在全市做的风生水起。

只要是借贷圈里的人,甭管是同行还是借款人,只要听到吴恒公司无不瑟瑟发抖,公司总经理吴恒更是无人敢惹。可今天,吴恒却快被气炸了,因为他无能的手下,竟然私自去抢劫运钞车。

“你们去医院了?”

吴恒是个40岁出头的精壮汉子,剃着光头,满身腱子肉,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他把老大从地上扶起来:“跪着干什么?弟兄们的命最重要,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

“是……”

老大早已没了当初抢劫运钞车时威风,唯唯诺诺,低着头,就像是个犯错的小学生,鼓起勇气开始解释:“哥……我左腿膝盖被那保安踢成骨裂,老二最惨,您也看到了,子弹打中老二的肩膀……基本是捡了条命……”

“对对对,医生说我再不止血,可能会死。”

老二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同样也低着头,像个刚上幼儿园的人类幼崽:“您也知道,老五他们,都被打死了……”

吴恒摸了摸自己布满刀疤的的后脑,强忍愤怒:“你们把U盘带回来了吗?”

“没带回来……”老大用余光偷瞄吴恒的反应:“那U盘被老五装在背包里,结果老五被那保安打死了……那背包,估……估计现在在警察手里……”

“背包?”吴恒不知所云。

“那背包是银行保安的……呃……也有可能还在运钞车里……”老二想把责任推到死人身上:“老五只想着拿钱,才出了这种意外。”

“废物!”

吴恒终于忍不住了,抄起身边的高尔夫球杆狠狠抡了过去,老大顿时头破血流,可只敢伏在地上讨饶:“吴哥!吴哥!饶了我吧!我保证把那U盘找回来!”

可吴恒还是不解气,足足打了十几分钟,直到筋疲力尽才坐回皮椅上,喘着粗气骂道:“废物!现在找U盘有什么用?你们带着家伙去抢运钞车,枪和炸药是干什么用的?能让保安给你们打成残废,还他妈的去医院!警察很快会顺着医院找到你俩,然后发现你们跑回公司,把咱们一锅端!”

老大也反应过来吴恒所说并非虚言,可能现在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深知自己犯下多大罪过,忍着浑身的剧痛连连磕头:“吴哥,放我们一马,求您千万别让老板知道!”

吴恒看着老大额头在地板上留下那一滩小血渍,心知就算打死这俩蠢材也于事无补,起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几摞人民币,扔到地上:“算了,秋后算账没有意义!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俩先回矿上躲一阵,等风头过了,安排你们出境去东南亚,5年内不要回来。”

老二早已被打得昏厥过去,老大也不敢去拿现金,还是自顾自的磕头。吴恒无奈,又补充一句:“放心滚吧!出境后你老婆孩子公司会管!”

老大这才如获大赦,赶忙拖着半死不活的老二跑了出去。

鉴于程坚在案情会上的专业表现,他理所应当成了专案组的带头人,负责此案的侦破。市局刑事技术支队的现场勘查报告和弹道勘验结论已经集结成案卷,和法医勘验结果一同来到程坚手上。

被宋大龙失手打死的那名“群众”,虽身上没有手机和任何证件,但通过DNA比对,他竟是一名有着故意伤害和敲诈勒索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现年36岁,绰号“章鱼”,真实姓名章海涛。

这印证了程坚之前的猜想,被宋大龙击毙的“群众”极有可能是劫匪安排负责望风的同伙,正因宋大龙和劫匪枪战,导致变故,章海涛才出现在案发现场。如果是这样,宋大龙就不是过失杀人,而是见义勇为击毙劫匪。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设。如今各方笔录汇总,宋大龙仍然有很大嫌疑是劫匪内线。

至于被宋大龙击毙的劫匪,没有比对出真实身份,证明该劫匪生前从未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甚至都没怎么和公安机关接触过。

“小程,我们布控医疗机构后,昌家庄村卫生所反馈回消息,有2人曾前来求医,其中1人肩膀中枪,去该卫生所进行了简单的治疗,经过医生供述,这2人很有可能就是逃匿的劫匪。民警们顺着这条线索摸排,发现嫌疑人去了旧港区金融大厦,因此涉案嫌疑人极有可能是‘吴恒公司’的马仔……只是可惜,咱们还是慢了一步,当民警抵达的时候,吴恒公司早已人去楼空。”

杨副厅长和毛局长特意询问程坚对本案侦查建议:“现在现勘结果出来了,你对后续侦查有什么想法?不用拘谨,但说无妨。”

程坚没有丝毫拘谨:“只能确定涉案嫌疑人和吴恒公司有联系,身份还未确认,我对技术民警勘查出的那些指纹、DNA、足迹等并不感兴趣,反而关心法医的验尸报告。”

“验尸报告能确认嫌疑人身份吗?”毛局长问。

程坚翻开尸检报告:“被击毙的这名嫌疑人鼻腔、气管、肺部充满黑色斑点,但这些斑点并不是尼古丁烟油,而是煤渣。”

杨副厅长接过案卷:“小程,你是想说,嫌疑人是矿工?”

程坚回道:“嫌疑人应该是炮工,负责在案发现场制作炸弹。您还记得吗?我在4年前侦办过的那起灭门案,受害人中有一名就是煤矿矿工,解剖显示他的呼吸道和肺部沉积的煤炭颗粒要远比正常人高出许多。而这名嫌疑人肺部沉积的煤炭颗粒比常人多,却又比矿工少,所以大概率这名嫌疑人是不需要经常下矿的炮工,如果法医对嫌疑人肺部颗粒进行化验,应该能检验出炸药成分。所以只要向全省乃至全国发布协查,查找符合条件的炮工,并且倒查吴恒公司和章海涛的所有社会关系,肯定会有收获。”

杨副厅长对自己这个能力超群的属下很是满意:“思路非常好,还有什么侦查意见?”

未等程坚回话,毛局长苦笑道:“小程,你说的这个方法,已经在做了。现市局宣教处已联系省电视台,准备向公众悬赏线索,印刷厂已经开工,预计在今日晚18时左右,即可将征集线索的100万份传单赶制出来,现前期印制出的传单已经让全市各派出所民警发放出去了。如今信息社会,第一波新闻报道早已出来,没有任何保密性可言,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宣传单的内容也简单:凡能为侦破此案提供有效线索者,奖励人民币20万元。”

杨副厅长说道:“那就先让小程带队追查这两名死者和吴恒公司。专案组给你提供一切情报、技术和后勤支援。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呃……”

程坚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涉案的那名银行保安宋大龙被新城分局以过失杀人而进行讯问,现不能确定那名‘群众’章海涛的是否参与抢劫,且宋大龙有参与作案的嫌疑,能不能把他转回专案组进行讯问调查……”

宋大龙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侥幸存活,这又被警察给关了起来,问完话后又被移送回了城南分局,想必是参与抢劫的嫌疑坐实了。

“哪个王八蛋诬告老子?”

宋大龙坐在城南分局办案中心的铁笼子里欲哭无泪,好在看管他的年轻民警人还不错,不论宋大龙有抽烟还是喝水的要求,都尽力满足。

年轻民警看出宋大龙满脸感激,解释道:“是程队主动申请把你从新城分局提调回城南的,还嘱咐我们,说你是个好人,不可能参与劫案,也不要难为你。所以你不要谢我,等出来后去谢程队长。”

“出来?”宋大龙敏锐地发现了重点:“对我的刑事拘留审批通过了?罪名是过失杀人吗?”

民警掏出烟盒,还不忘递给宋大龙一根:“抓紧抽几根吧,进了看守所可能就抽不上了。对你刑拘报告法制处已经批准,罪名是涉嫌抢劫……对了,你的拘留通知书让你哪位家属签字啊?”

看来那名内鬼已经成功的把自己给栽赃了。3年前被冤受贿,3年后被冤抢劫。这他妈是个什么世道?

“我要见程坚!”宋大龙开始慌了:“这案有内情!我要见程坚!”

年轻民警说道:“你老老实实坐着吧,明天程队会去看守所提审你。程队还让我告诉你,组织上一定会还你清白……”

第六场

相比于戾气十足的金融大厦,位于新城区的传媒技术园则是一派祥和,星逸传媒出版集团的演播室正在为马上展开的直播做准备,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楮媛面带微笑,正在后台休息间和嘉宾串词。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采访,除了网络和电视台外,各大短视频软件也会大力支持同步直播———只因为节目嘉宾是青城市著名企业家霍文儒,而他的直播主题是“阳光教育”和“扶贫攻坚”,有政府背书,各大媒体肯定会鼎力支持。

霍文儒人如其名,虽已经年近六十,依旧风度翩翩。虽然楮媛的年纪都能当霍文儒的女儿了,可还是被面前这个“帅老头”深深吸引。

“小楮,不要紧张,慢慢说。”

楮媛深吸口气,重新说道:“霍总,您为什么要大力在振武县兴建希望小学呢?振武县是省级贫困县,您认为扶贫和教育有什么必然关联?”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如果没有教育,则仅仅是授人以鱼,致富和生产力挂钩。我觉得,没有教育,贫困地区就无法长久致富……”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吕正言突然出现:“霍总,有点事。”

楮媛很识趣地走出休息室,顺手关上屋门。

吕正言说道:“霍总,抢劫案的新闻遍及全网,明天下午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抢劫运钞车这事难得一遇,都不用花钱,就已经上了热搜。”

“现在警方破案到那一步了?”霍文儒问。

吕正言拿出宣传单:“警方在全市范围内散发传单,想让群众提供线索,据说目前拘留了个涉案嫌疑人,是美汇支行的保安队长……我虽然是新闻主编,但政府内部的消息,远没有您知道的多。”

“那就协助警察破案。”

霍文儒推开后台大门,走向演播室:“吕主编,你肯定明白,协助警方和地方政府维护社会治安,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宋若凤来到刑警五中队后,这才相信程坚在电话中说的是实话:自己那个废物弟弟,竟然涉嫌运钞车抢劫案。她哆嗦着在刑事拘留家属通知书上签字后,说出了那句嫌疑人家属都会说的话:“我弟弟怎么会去抢劫运钞车……”

“我也不相信。”程坚只能安慰:“宋大龙目前只是有嫌疑,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现在该怎么办?”宋若凤虽然强势,但她对法律几乎一窍不通,更不懂怎么和司法机关打交道。

“你先去看守所,给宋大龙的消费账户上存些钱,可以让他吃些好东西,然后去找个优秀的刑事辩护律师,不要怕花钱。”程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你我都不相信宋大龙会去抢劫,但仍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宋若凤听罢,对程坚千恩万谢,离开刑警队回到家中,正琢磨去哪儿找律师,突然有人拜访,门后是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您是宋若凤女士吧?我是鸿蒙律师事务所主任庞毅政,我从网上看到了关于运钞车劫案的新闻,这种大案很少见,所以我想主动担任您弟弟宋大龙的辩护律师……”

整起运钞车劫案的4名幸存者中,警方关于宋大龙的讯问是最先开始的。因为心理医生说宋大龙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对误杀的群众心存愧疚,但他心理素质好,并不需要心理干预治疗,所以宋大龙的笔录做的很快,却也给自己换来了刑事拘留5日的结果。

普通嫌疑人只有戴手铐的待遇,而宋大龙这个“持枪抢劫运钞车”的嫌疑人被归为重犯行列,带着手铐脚镣和黑色棉布头套,和杀人犯一个级别。

直到体检过后来到看守所,宋大龙才重见天日,换上印有“青城市第三看守所”字样的蓝色号服,带到收监的管教民警办公室,隔着铁窗回答管教民警的问题。

“你因为什么事被刑拘?”管教问。

“我是冤枉的。”

管教头也不抬,只顾在电脑上打字登记:“问你什么说什么就行了,还有,以后说话要喊‘报告’!你的姓名、涉嫌什么罪名?”

“报告警官!姓名宋大龙,今年33岁,涉嫌抢劫罪被刑事拘留5日!”

“宋大龙?!”管教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真的是你!”

宋大龙则又惊又喜:“排……排长?”

十年前,西北山脉腹地。

积雪过膝,阳光从积云中艰难地挤出些许,照在宋大龙的脸上,却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整座大山就像是座冰窖,凛冽的寒风却怎么都吹不走干燥空气中隐约透出的血腥味。

武警和当地特警混编组成的剿匪部队正在白雪皑皑的山间行进,由于连续多天的高强度作战,战士们的作战棉服早已破损,露出了里面的羽绒和棉花,外加自然环境恶劣,又顾不上洗漱,宋大龙不修边幅的脸上又黑又糙,饱经沧桑。

可就是这样,也掩盖不住这支精锐混编部队的杀气。

“停止前进!”

岳排长半蹲持枪,眼神锐利:“根据宋大龙追踪的信号,暴恐分子应该距离咱们很近了!提高警惕!”

宋大龙头上缠着纱布,将步枪斜跨在胸前,戴上耳机开始操作电台,不消片刻,便发现了线索:“排长,敌人位置很近了!我布控了暴恐分子使用的手机,现在他们有人还在向境外的家属发短信!”

趴在雪地中的机枪手胖子赞道:“宋大龙,你业务能力牛逼啊!不当军官真是白瞎你了!”

“我有个从小梦想的职业。”宋大龙指着不远处同样持枪警戒的少数民族特警,两眼放光:“我想当警察!”

“卧倒!”

岳排长猛地扑到宋大龙身上,手榴弹在身边爆炸,溅起的碎石划破了宋大龙的左肩。战士们反应迅速,立刻找到掩体反击,山谷中枪声连绵,宋大龙持枪射击,隐约看到远处石缝中跑出几名暴恐分子,身上绑着炸药,怪叫着冲了过来……

岳排长叹道:“那场战斗结束后,你就退伍了,我听战友说你回到青城继续读大学,毕业后当了警察……没想到,咱们战友再次相见,竟是在看守所。”

“咱们的战友们都怎么样了?”宋大龙已被解开了手铐,坐在办公室凳子上抽着烟:“小胖怎么样了?他退伍了吗?”

岳排长回忆:“我记得你和小胖关系最好,在他临近退伍的时候,咱们中队又跨越千里,被抽调到大西北参加剿匪战斗,小胖为了救援群众,被暴徒从身后开枪……后来,学历最高的小胖盖上了国旗,文书当了销售,狙击手成了快递小哥,司机小黄做了代驾,而你却当了保安,现在还是身陷囹圄的嫌疑人,真是世事无常。”

听到战友牺牲,宋大龙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哭着问道:“排长,你相信我会去抢劫吗?”

“你是我带的兵!你怎么会去抢劫?”岳排长眼圈也红红的:“要相信组织。我把你被安排到我所管辖的监室方便照顾,只要你挺过这5天,肯定会被取保候审。”

在看守所遇到老战友,这是宋大龙今天唯一的好事,但又得知战友牺牲,激动和悲伤混在一起涌来。

看守所设备老旧,床位不够,宋大龙抱着新领取的被褥枕头走进监室,找了块空地开始打地铺。其他嫌疑人正坐在床上闲聊,见到新来穿保安服的犯人,头上还贴着纱布,为首的年轻壮汉冲着宋大龙喊道:“嘿!新来的,有烟吗?”

壮汉是监室的“牢头”,已经被关了5天,自己和狱友的烟早就抽完了,正在发愁,便闻到宋大龙满身烟味进了监室。

“嘿!小子,老子问你话呢!”牢头骂道:“你小子因为什么进来的?拽什么?”

“我不抽烟。”

宋大龙应付一句,铺好褥子躺下,全然没有心思和牢头拉关系,回顾着案情,想要从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出自己遗漏的地方。

“嘿!你他妈还来劲了是吧?”牢头带着3个小弟下床冲着宋大龙走来,剩下的犯人立刻起身冲这边看热闹。

思虑被打断,宋大龙无奈坐起身,发现牢头是个刚不到30岁的年轻壮汉,胸口纹着龙,还染了一头夸张的红发。

“你想干什么?”宋大龙问道。

牢头挥了挥拳头,说道;“滚去厕所罚站!”

宋大龙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无死角的监控,知道牢头不可能在监牢里动手,但有的是办法修理新人。可宋大龙也不想惹麻烦,于是乖乖的站进厕所面壁。

“真听话嘿!”牢头很满意。

小弟接着说道:“新来的,这是我们宏哥,只要你听话,不会挨欺负!来,给大哥们唱个歌助兴!”

在看守所里的犯人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极度无聊的他们只能想出“教育新人”这种活动来调剂。当了多年刑警的宋大龙自然知道看守所里是什么样,于是站在厕所里开始唱歌。

“算了算了,别他妈唱了,比狼嚎都难听。”牢头挥挥手:“小子,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宋大龙停止唱歌:“抢劫。”

这倒是出乎牢头预料了,本以为这个看着老实憨厚的保安是因为例如盗窃这种“小罪”进来的,可竟然是抢劫,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弟不信,问道:“就你这怂逼样还抢劫?抢什么了?”

“持械抢劫运钞车。”宋大龙答。

顿时监牢里传出一片笑声,牢头损道:“就你这怂样还抢劫运钞车?你咋不说你抢了核弹呢!”

监牢里又是一阵哄笑。

牢头把宋大龙铺在地上的被褥卷起来,扔给一个小弟:“强子,他的被褥归你了!拿去睡!而你,今晚睡厕所。”

宋大龙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咬着牙说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牢头故意靠近宋大龙挑衅:“你再说一遍?”

“再给你最后的机会,把被褥还给我!”

响亮的耳光打到宋大龙脸上,牢头骂道:“你他妈给我机会?”

宋大龙的左脸火辣辣的疼,肿起老高,声音反而平静下来:“我给过你机会了……”

02 076号保险柜的秘密


第七场

刑警五中队正在开案情讨论会,周巍翻阅着技术勘查案卷,分析道:“劫匪使用的武器已经排查出来,匪首用的是一支上世纪80年代缅甸军工厂生产的TT托卡列夫手枪,也就是国内说的仿54式手枪,这类枪支曾在90年代随着金三角贩毒组织流入到国内,子弹则是80年代国内小作坊产的复装弹药,威力巨大但是没什么准头,这类子弹曾经频繁出现在本省黑社会性质组织手中。另一名匪徒用的是锯掉枪托的双管猎枪,型号不详,但使用的子弹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黑龙江猎具厂生产的铜壳猎霰弹……劫匪们搞到了炸药、手枪、猎枪,且组织严密,这是个标准的黑恶势力团伙啊!”

“所以,假设你是黑社会头目,为什么非要冒这么大风险去抢劫运钞车?迄今国内发生的所有抢劫运钞车案件,全部侦破,所以劫匪们究竟图什么?”程坚反问。

“程队,你的意思是,劫匪不是为了抢劫而去抢运钞车?”周巍明白了些许:“劫匪因为宋大龙反抗,没有抢到任何财物,还白白折了2人,他们抢运钞车图什么?”

指导员范永恒说道:“这只是假设,并没有证据支持。现在就连有内鬼这事也只是假设,万一劫匪就是脑子一热,想要去抢劫呢?”

程坚拎起一只透明塑胶物证袋,里面是个血迹斑斑的背包,展示给众民警看:“这是宋大龙的包,同志们,能看出什么?”

“霰弹的威力真是大,都把这只背包打烂了……”周巍实在是不知这只背包能分析出什么来。

“亏你还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程坚恨铁不成钢:“从这个背包来看,劫匪压根儿就不是为了抢劫去的!最起码,不是为了抢劫运钞车里的现钞和金银细软!”

周巍更纳闷了:“程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假设,你是穷凶极恶的黑恶势力团伙,精心策划去抢运钞车,却连个麻袋也不拿,就赤手空拳的冲进运钞车,难道车里的金银细软就靠徒手搬走吗?”

周巍如梦初醒:“嫌疑人是临时见财起意,所以才用宋大龙的背包装钱!劫匪根本不是为了钱才抢劫的!”

程坚拿帽子起身:“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美汇支行,查一下那些保险柜里究竟装的什么东西!”

牢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个保安这么生猛。自己和另外两名小弟都是打架的好手,现在却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哀嚎求饶。监室的其他犯人躲在一旁看热闹,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牢头无所谓,谁厉害,他们就听谁的。

“哎哎哎!干什么呢!”岳排长带着两名管教举着伸缩警棍冲进牢房:“你们要造反啊?”

“岳警官,你们怎么才来啊!”牢头立刻死死地抱住岳排长的大腿:“您再不来,我就被打死了!”

“是谁先动的手?”岳排长问道。

“是他!”其他小弟齐刷刷地指着宋大龙。

岳排长听罢,把牢头从地上拽起死死地按在墙上:“赵宏,又是你在找事?”

牢头惊了,指着自己的脑袋:“岳管教,你看我都被打成狗头了,我找事?”

其他两名管教可不管牢头的解释,直接将他和俩小弟铐了起来。

岳排长拍拍宋大龙的肩膀:“大龙,你没事吧?”

“没事……”宋大龙已经恢复了理智:“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这仨货是出了名的牢头狱霸,如果再给你找事,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岳排长怒喝:“你们仨,关禁闭!”

听到要关禁闭,牢头立刻哭爹喊娘。宋大龙心软:“岳排,要不……算了吧。”

岳排长看着宋大龙被扇肿的脸:“你确定?”

“确定。”

“好吧,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岳排长转身离开,还不忘留下一句话:“这几天我都值班,记得有事叫我。”

牢头立刻带着二人对着宋大龙鞠躬,宋大龙怒道:“我被褥呢?”

“大哥,还要什么被褥!”牢头变得毕恭毕敬:“您睡大床!小弟名叫赵宏,外号棒槌,以后跟您混!”

在监室里,睡在地上被称作“小床”,睡在上铺被称作“二床”,睡在下铺则被称作“大床”。能睡在大床上的都是牢头,现在宋大龙能睡大床,证明他已经是这座监室的老大了。

“其实刚开始您进来,我就看出来,您不是凡人!”棒槌一边带着俩小弟给宋大龙铺床,还不忘放着彩虹屁:“大哥,您怎么称呼?在哪儿立杆儿?以后多靠您提携!”

“宋大龙,银行保安。”

棒槌在大脑里搜索好久,依旧没想起宋大龙的名讳,但嘴上还是奉承:“好嘞,以后叫您龙哥!您身手这么好,又和警察这么熟,怎么能是个保安?您是和小地主混的吧?”

宋大龙躺在床上,懒得搭理棒槌,敷衍道:“小地主是谁?”

“您连小地主都不知道?”地铺上染着黄毛的干瘦男人说道:“他就是吴恒公司老板啊,外号小地主,刚听您说是抢劫运钞车进来的,肯定就是和小地主混的!”

这话在宋大龙心中掀起8级地震,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小地主啊!”

棒槌说道:“这人是吴恒公司老板,40多岁,真名不知道叫啥,是咱青城最大的高利贷公司老板,身后背景很硬,外号小地主,他上面还有个‘大地主’,但是谁就不知道了。”

“我是问你,你怎么知道吴恒公司要去抢劫!”

“您说这个啊!”棒槌兴致勃勃开始回忆:“我们哥仨都是鸿飞公司催收部的,说白了,就是帮着老板去要个坏账啥的。我们就因为去找个娘们儿要账,结果被警察定了个寻衅滋事,关进来了……”

“我他妈是问你怎么知道吴恒公司要去抢劫!”宋大龙快被棒槌的絮叨急哭了。

“哦哦哦!我说我说!”

棒槌开始眉飞色舞地回忆:“我们公司和吴恒公司在一栋楼里,就是旧港区的那个金融大厦,和吴恒公司催收部的那些社会大哥都认识,他们的老大外号‘章鱼’,我平时都叫他‘涛哥’,平时在一起胡混,大概在上个月末,章鱼叫我喝酒,说起小地主让他接了个新活儿,竟然是去抢银行,如果成功,他完事带着钱就去国外了,喝完酒后我们又去了御龙商务会所,那里面的女技师,啧啧啧,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御龙商务会所是本市的色情交易场所。3年前,宋大龙曾经在那侦办过一起强奸案。

“能不能说正事?”宋大龙恨不得再揍棒槌一顿。

“说正事。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章鱼,今儿中午吃完饭,管教组织看电视,新闻上说有个运钞车被抢了,我寻思八成就是章鱼带人干的,结果到了下午,您就进来了,还说是因为抢运钞车,我这才觉得您是和小地主混的。”

“意思是,你认识旧港区道儿上的人?”宋大龙问。

说起这个,棒槌很是自豪:“甭说是旧港,全市新城旧城、城南城北、就连郊区开发区和周边县城,只要江湖上能叫上名儿的人,就没有我棒槌不认识的!”

侦查思路在宋大龙的大脑里渐渐成型,对着众人说道:“哥几个,咱被关在一起,也算是有缘,各自介绍一下。”

不消片刻,整座监室除去自己以外7人的基本信息便都掌握了,真是藏龙卧虎,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宋大龙从床上下来,走到棒槌身前:“其实我是跟大地主混的,只不过被小地主点了(检举揭发)才进来。你也听过大地主的背景,明确告诉你,5天后我就会被放出去,但是在这5天,你要帮我个事!等出去以后,亏待不了兄弟……”

第八场

已经入夜,整座城市灯光璀璨,绚丽浮华,白天的运钞车劫案只是人们口中的新鲜事而已,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夜生活,位于城市中心的商业广场熙熙攘攘。

王慧约康登和金晓薇在一家咖啡店见面,可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个多小时,依旧没见二人赴约。

康登电话无人接听,金晓薇是接通了,可对面却传来一阵娇喘,气的王慧挂断电话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男盗女娼。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1小时后,康登终于姗姗来迟,点了杯咖啡,坐在王慧对面:“我去公安局做完笔录就下午2点多了,回到单位,总行又让我汇报情况,警察又来查找保险柜客户的资料,我弄到现在才结束……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上午患难与共,晚上不能聊聊吗?”王慧搅着杯中咖匙:“听说了吗,宋大龙被关进去了。”

康登还是温润儒雅的样子,连发型都没乱,仿佛白天惊心动魄的劫案和自己没有关系。他熟练的向咖啡中加方糖:“资料警察拿走了,也不知干什么用……我也好奇宋大龙怎么会被关起来,难道潜伏在银行的内奸,就是他?”

王慧抬眼定定地看着康登:“你怎么知道银行有内奸?”

康登音调陡然升高:“王慧,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慧直言不讳;“宋大龙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一个保安怎么敢去炸运钞车?如果没有人在笔录里指认宋大龙参与抢劫,他是不会被抓的。你是营业部主任,你的嫌疑最大。”

康登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我指认你的小情人去抢劫了?你要清楚,必须有2人以上在笔录中指认宋大龙抢劫,他才会被认定有嫌疑。现在傻子都知道,银行内部有鬼,这个鬼就是指认宋大龙的人,具体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我还怀疑你就是鬼,利用宋大龙去抢劫,然后栽赃他!”

王慧有些惊愕:“你怎么对指认流程这么清楚?”

“我在大学选修的就是法律。”康登起身:“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明早8时开会,别迟到。”

王慧望着康登离去的背影,低声骂道:“都是老狐狸,还跟我这玩聊斋,逼急了老娘去警察局举报你!”

已是深夜,刑警五中队灯火通明。周巍散漫地打了个哈欠,举着从银行调取的资料说道:“程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啊!运钞车内一共有20万英镑现钞,是家海运公司在3天前存入的,另有12台保险柜,里面大都是些商业合同、专利图纸、个人遗嘱什么的,都没什么价值,还有些古玩字画金条银条,这些和银行登记的也全都符合。虽然劫匪把所有保险柜都打开了,但那些文件图纸劫匪连动都没动,只是拿了现钞和金条,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疑点。”

程坚正在隔着物证袋研究一枚钻石戒指,问道:“指导员他们查到那一步了?”

周巍说道:“还在追查吴恒的踪迹。吴恒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丝一毫痕迹都没留下,指导员带人把所有吴恒公司能找到的人都抓了,筛了一遍,目前也没获得任何线索,没办法,指导员又带人在旧港区便衣走访呢。”

程坚回道:“吴恒公司员工都是前科刑满释放人员,天天和警察打交道,别指望他们能交代什么。对了,被击毙的歹徒身份有消息吗?”

“还没有,市局向全国发了协查,目前没有回应。”周巍走到程坚身旁:“这戒指从哪儿来的?”

“宋大龙背包里找到的。”程坚把物证袋扔过去:“原本以为这只戒指是保险柜里的东西,就单独装起来了。后来才知道,是宋大龙拿着准备向王慧求婚的戒指。你看,戒指内圈刻着SDL&WH,不就是宋大龙和王慧名字的缩写么。”

物证袋上写着:宋大龙个人物品,里面是一部烂成电子垃圾的手机、一个ZIPPO煤油打火机,一只钱包、一枚银色的U盘,还有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

周巍问道:“程队,这枚钥匙干什么用的?”

“这是美汇支行金库钥匙,按照银行内部保卫条例,这种钥匙有3把,行长助理张启荣拿着一把,营业部主任拿着一把,保安队长宋大龙拿着一把,只有3把钥匙一起使用,金库大门才能打开。”程坚举起手里的戒指:“疑点不在钥匙上,而是这枚戒指,由此可以认定,宋大龙和王慧是情侣关系,但若是这样,王慧的笔录就很不正常了。”

周巍分析:“虽然内鬼大概率就在王慧、金晓薇、康登这3人中,可王慧的笔录很正常啊,她只做了一份笔录,内容是所有人里最少的。再说,如果宋大龙是单方面喜欢王慧,那王慧的这份笔录就正常了。”

“不,他们是情侣。我让网安查了王慧的网购记录,这只价格不菲的打火机是王慧购买并送给宋大龙的。”程坚说道:“虽然这俩人没有明确关系,但如果不是互相爱慕,王慧不会花近千元送给宋大龙一只情人节限量版打火机,但如果反过来想,也可能是只有王慧的笔录是正常的,其他人的笔录,都不正常……”

宋大龙整夜未眠,原本以为第2天能见到来提审自己的专案组民警,却没想到律师先来了。

“我是鸿蒙律师事务所的庞律师,由你姐姐聘请。”

庞毅政熟练地掏出笔记本:“目前来看,你的案子有很多处疑点,先利用疑点把你取保候审。所以,我问你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这才能帮助到你……”

“庞律师,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宋大龙问道;“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宋大龙问:“你是我的辩护律师,你有资格查阅部分案卷,所以这个问题你肯定知道:究竟是谁在笔录中指认我参与抢劫?”

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知道了谁是内鬼。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辩护律师也不能向你透露案卷的内容,这是属于违法。”

“好吧,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庞律师翻开笔记本:“你好好回想一下,你的背包里都装了什么物品?”

“这个问题和我涉嫌抢劫有关联吗?”宋大龙很奇怪。

“劫匪用你的背包装了抢劫来的财物,现在这只背包在警方手上,所以你务必回答。”

“劫匪根本不是冲着钱来的,而是为了抢劫某样东西?”宋大龙如醍醐灌顶:“而那件东西就在警察手里?”

庞律师脸色稍变,旋即恢复正常。宋大龙知道,自己猜对了。

昨晚他和棒槌他们聊到深夜,得知吴恒公司实力雄厚,并且极有可能私藏枪支,符合运钞车劫匪的特征,可如果是这样,劫匪冒这么大风险去抢劫运钞车,就算得手,也抢劫不来多少钱财,远不如放贷来的快,所以这事这就显得不正常了,除非劫匪是为了运钞车中的某样东西才去抢劫。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多想。我知道你曾经当过协警,但你的侦查思维可能干扰我对案情的判断。”庞律师解释。

“我的背包里都是些杂物,有一部手机,一枚戒指,一串家门钥匙……”宋大龙回忆道;“还有银行总库的钥匙,别的东西应该就没有了。”

“好的,你参与过抢劫吗?”庞律师继续问。

宋大龙想不明白为什么律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只能答道:“我绝对没有参与抢劫,也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举动,我是被冤枉的,这事肯定有误会……”

可庞律师有着各种让宋大龙看起来和案情无关的问题,让宋大龙不禁怀疑这个庞律师不想辩护,就为了骗律师费才来找自己。

无聊的问题持续到中午才结束,已经到了开饭时间。看守所的饭菜十分寡淡,把白菜和土豆炖在一起,菜汤里几乎看不到油星,虽然管饱,可天天吃也受不了。好在每名在押嫌疑人在看守所都有一个消费账户,嫌疑人亲属可以向这个账户内存款,用以购买吃喝和香烟。

账户中有钱的嫌疑人可以吃好,还有烟抽,没有家属照料的嫌疑人则只能吃馒头配白菜土豆汤。看守所不似监狱,在押嫌疑人们并没有放风的机会,所以食堂就成了犯人们唯一可以活动和交流的平台。棒槌带小弟“抢了”满满两盆白菜土豆汤和十几个馒头,放到宋大龙面前。

“龙哥,你交代我们办的事,差不多了。”棒槌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别的小弟“进贡”给宋大龙香肠和鸡腿,哈喇子都快出来了,却不敢动。

宋大龙把香肠掰下半根,扔进棒槌的饭盆里,棒槌就像是狗见了骨头,用香肠裹着菜汤吸溜了一大口,这才说道:“咱监室的弟兄们按照您的吩咐,趁着吃饭这会,撒开了找狱友问,果然问出了不少事儿,就那运钞车抢劫案,八成真是‘小地主’叫着‘章鱼’去办的这事,还问出来,‘小地主’的真名儿,就叫吴恒。”

“还问出什么吗?”宋大龙把香肠和鸡腿掰开分给众人:“吴恒有什么迹象证明要抢银行?”

众人得了宋大龙恩惠,纷纷知无不言。那名年纪稍大的嫌疑人说道:“龙哥,在城南一片溜门的高手(技术开锁盗窃)我都认识,正巧在隔壁二监区有个外号‘刷子’的哥们儿,今年30多岁。他曾经和名叫‘坦克’的年轻人接触过,坦克经常在吴恒公司出没,好像和吴恒的关系很好。据‘刷子’说,‘坦克’曾经找他,让他找几个开锁高手,最好是能打开银行保险柜的那种高手。”

“开银行保险柜……”宋大龙陷入深思:“坦克又是谁?吴恒在哪儿能找到?”

棒槌接着说道:“坦克岁数不大,也就23、4岁,但和吴恒的关系很好。要知道,吴恒可是旧港区有名的老杆子(老混混),能和他搭上线的人不多。这个坦克真名叫啥不知道,平时惹了不少事,3年前还惹了大官司,据说如果进去最低10年,可家里背景硬,愣是给摆平了,你说牛不牛逼?至于吴恒,他有时在金融大厦公司里,有时候在矿上,龙哥你要找他,去金融大厦准没错!”

“龙哥,去金融大厦找不着他了!”另一个小弟说道:“今儿上午新城分局送进来个哥们儿,我瞅着眼熟,就上去问了问,原来是旧港那片搞拆迁的,把个钉子户鼻梁骨打折了,被送了进来。据他说,现在旧港那片儿的雷子跟疯了似的,撒开了找人。在昨天中午1点多,吴恒公司就突然关门歇业,八成和您说的这事有关,吴恒早就闻着味儿跑了!”

宋大龙已经认定吴恒和那个外号“章鱼”的人与运钞车劫案绝对有关,只要找到这个吴恒,就不愁找到抢劫嫌疑人,进而找到埋伏在银行内部的内鬼:“你们谁知道,吴恒能跑到哪儿去?”

棒槌说道:“我听说,吴恒年轻的时候,跟着个老板玩矿起家。那时候吴恒敢打敢冲,提着把砍刀就敢冲进矿场里砍人,给老板收了不少好矿,现在他跑了,估计就躲在矿里,至于是哪个矿,还得弟兄们去问。不过龙哥你放心,看守所里啥人都有,不愁问不出来。”

宋大龙把岳排长悄悄给自己的香烟扔给棒槌:“兄弟,帮我问出来吴恒躲在什么地方。”

“龙哥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棒槌许久没有烟抽,脸都快笑烂了,拆开烟盒,带着小弟屁颠屁颠的找管教借火。

宋大龙有多年刑侦工作经验,在案件摸排时,有时候线人情报要远比技术手段来的迅速且准确。就在吃饭这短短半小时,棒槌他们就摸出了这么多线索。劫匪计划再周密,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只等着下午专案组来提审,把线索汇报上去,自己就能早日释放。

刑事拘留第2天,按照流程,防止嫌疑人翻供,办案民警肯定会来提审犯罪嫌疑人。果然下午周巍就带着民警来提审,宋大龙把自己得来的线索全部说了出来,可周巍却丝毫不在意:“你的提供的这些情报我们已经掌握了,我们正在追捕吴恒,你说的‘章鱼’和‘坦克’倒是个新线索,我们回去跟进一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是被冤枉的!”

“除了这个,你不会说点别的吗?”周巍说道:“比如你能不能回想起来,究竟是谁提议让运钞车更改了路线?”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可能是康登,只有他的话能让运钞员听进去,不过也有可能是押运员自己更改了路线,毕竟当时那个时段,主路上堵车太严重了。”

周巍继续问:“那你记得,是谁关闭GPS,往震动传感仪上浇水,拆走了监控硬盘吗?”

“GPS?震动传感仪?”宋大龙有些懵:“我只知道运钞车内有监控,主机就在后车厢上挂着,GPS和震动传感仪在什么位置?”

“你不知道?”周巍也很奇怪:“你是银行保安,难道不知道运钞车里有GPS和震动传感报警器?”

宋大龙一脸茫然。

如果内鬼就在3人中间,拆走硬盘还好解释,但能同时破坏这么多设备,不论是康登、金晓薇甚至是王慧,都没时间操作。难道潜伏在内部的劫匪内线,是保安押运公司的人?

周巍看出宋大龙不是装傻,而是真不知道车里有这些设备,又问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这次押运的任何异常吗?”

宋大龙把大脑中的线索捋一遍,答道:“这次押运任务本身就不对劲,理论上运钞车里的东西都在大库存着,在当天下午才能发往总行,而不是在上午还未正式营业就全部运走,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好像是这次押运任务专门就为了这次抢劫才执行似的。”

“根据我们了解,昨天正是城商银行季度汇算,存在美汇支行的金库里的财物要送到总行归账。”周巍叹气:“不得不说,你作为银行保安,连单位的汇算日期都不知道,这就很奇怪了。正因季度结算,这次押运任务,合情合理。”

宋大龙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城商银行季度汇算日,长期没有交易的外汇和保险柜都要运到总行金库,自己身为银行员工,连这事都不知道,的确有些“故意隐瞒”的嫌疑。这下可好,本来是汇报线索,又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了。

周巍见他再说不出什么,便把笔录递过去:“提审内容就这么多,你看看笔录,没有问题吧?签字按手印。”

“有问题。”宋大龙在笔录签下名字,欲哭无泪:“究竟他娘的是谁在笔录里指认我抢劫?”

第九场

吴恒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有些反侦察的本事。在案发后不到3小时,他就跑到郊区找了一辆运煤的半挂车,绕开警方的排查,搭车来到山西大同,而后从大同扒运煤火车进入内蒙古地界,绕了一个大圈,又溜出内蒙,来到距青城仅有400多公里一处不起眼的小煤矿。

警方原以为吴恒已经逃亡外省甚至是外国,却怎么也想不到,吴恒连夜辗转数千公里,竟然又躲回了省内,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这处煤矿已经开了快20年,没什么可挖的了,矿场只剩一对老年夫妻负责看门。依着煤矿,这附近形成了一个人口不多的小镇,成为来来往往运煤车司机的歇脚地。

已是深夜,吴恒穿着朴素,就像是满脸倦意的长途车司机,没有半点儿黑社会头目的样子。他随便在街上找了家小餐馆吃了碗面,付款时看到餐馆前台摆着青城警方征集线索的宣传单,吴恒明白过来,警察可能已经把侦查范围扩大至全国,必须要抓紧跑路了。

说来也冤,参与抢劫的老大、老二和被击毙的老五、“章鱼”等人虽然都是吴恒的手下,但吴恒却是被动参与进了这起惊天大案。

煤矿小镇上有家“小香港宾馆”,也在矿上开了近20年,开始带有色情服务,生意红极一时,后来煤矿挖完矿工离开,小旅馆的生意也就惨淡了许多。

吴恒推开旅馆门,直径走向二楼,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趴在前台的老板娘睁开惺忪的双眼,见没有任何异常,便又伏在桌上睡觉。

这是吴恒的安全屋。多年刀尖舔血的涉黑生活让他深刻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于是,这间宾馆开了20年,吴恒也租了宾馆二楼201房间整整20年。

屋内拉着窗帘,霉味浓重,连桌上都积了层厚灰,好久没人打扫过了,但这也能证明女老板信守承诺,从未将这间无人居住却始终有人付钱的空房间再次租出去。

吴恒进屋后没有开灯,而是口中衔着手电,直接掀开床垫,从床下拽出只黑色拉杆箱。

床垫扬起的灰尘呛得吴恒阵阵咳嗽,他拉开箱子,里面装着30根金条、10摞人民币和花花绿绿的外币现钞,还有4本假护照和蓝色的缅甸身份证。

吴恒将现金和证件装进背包,又去卫生间,揭开废弃老式淋浴器空水箱,摸索许久,掏出1部老式按键手机,还有1把用油纸包着的手枪、2个空弹匣和50多发黄澄澄的子弹。

有了这些东西,吴恒心情大好,低声哼着小曲儿,将子弹压进弹匣。想着只要跑到东南亚躲个几年,等风头过了,换个缅甸华侨或泰国华侨的身份再回来,到时就没人关注自己了。

“小地主,开门。”有人在敲门,声音很熟悉:“我是坦克。”

吴恒把手枪上膛,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角,观察许久,街道上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打开房门,让体型消瘦高挑的年轻男子走进屋内。

男子也不客气,直接瘫坐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气:“吴叔,你怎么跑这来了?”

吴恒把手枪别在后腰上,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继续收拾东西:“你怎么找到我的?”

“是我爸告诉我的。”坦克摸出香烟;“但我不知道你在哪间房,不过问了老板娘,开始她还没认出我。”

“你上次来矿上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我和你爸负责给老板娘‘看店’,后来我俩去了国外,你就再没回来过,现在她能认出你就不错了。”吴恒背上包;“你找我什么事?这地儿不能多待,我必须要走了,你爸的意思是让我带你走吗?”

“你还不能走,你一走,我就完了!”坦克跪下:“我是取保候审人员,被警察重点关注,根本跑不了!吴叔!求你了!你再帮我一次!”

吴恒心里恨不得直接一枪毙了这厮,可也只能把坦克从地上扶起来,说道:“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事吗?现在公安部估计都知道江湖上有你坦克这么一号人物,全青城的警察恨不得把你给活剐了!我还被你连累,散了弟兄,停了产业,像条狗一样四处躲,你让我怎么帮你?”

“我爸说了,你不用走,留下来帮我!”坦克几乎是哀求,掏出手机:“我现在给我爸打电话!让他跟你说!”

电话接通,对面再次传来龙哥沧桑沉稳的声音:“吴恒,先回公司。现在已经确定,那只U盘警察还没发现,就在宋大龙的包里。”

“宋大龙?”吴恒疑道:“美汇支行的那个保安?”

“对,这个保安还有3天就从看守所放出来了,到时候U盘肯定会到他手上,你派人去拿回来就行。”

“在银行的人怎么办?”吴恒问。

“想办法带到泰国,处理掉。”对面语气平静:“这些人处理完,警察绝对不会找到咱们。事已至此,你要躲到境外,还是留下来办事,我不强求。”

“我懂了。”

吴恒挂断电话,把手机扔给坦克。

“老大和老二怎么不铲除?万一他俩被抓,咱们都完了啊!”坦克听到了对话,面露喜色。

“现在章鱼和老五的尸体在警察手里,警察已经查到我,迟早也能查出你来,现在杀不杀老大和老二已经没有意义了,况且在国内杀人不可能不留痕迹,所以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境外,就算是在路上被抓了,他们也不敢对警察说什么,还能当个替罪羊。现在你我只需要考虑,怎么才能把U盘拿回来。只可惜那个保安,小人物被牵扯进这么大的事,会死的很惨……”

虽混成牢头,可失去自由的日子依旧难熬。不论是办案民警还是律师,都没有再来找过宋大龙,仿佛整个世界都把他遗忘了。

于是分析案情查找线索成为了宋大龙在看守所里唯一的“乐趣”,这几天靠着棒槌和其他狱友的查找,他获得不少线索,但这些线索多半带有“传说”性质,还需要仔细甄别。

上世纪80年代末,青山市周边山区发现了大量矿产资源,其中又以煤矿和金矿居多,“大地主”(真实身份不详)和吴恒便带着村民们在进矿的路上设卡,向矿主收取“过路费”和“保护费”,如果矿场不按时缴纳,“大地主”就和吴恒带着村民去矿上打砸,敲诈勒索,二人以此起家,到了后期,“大地主”带着同乡直接霸占矿场,做起了煤矿生意。

当然,这个生意不会正规。

如果遇到同行争抢矿场,“大地主”就会派吴恒带人去威胁,甚至聚众斗殴,持械伤人。就靠此法,“大地主”和吴恒二人几乎垄断了青山市周边所有的矿井,并在矿井周边开设赌场,组织卖淫。

1996年,公安部再次开展严打行动,“大地主”和吴恒此时已经发展成为标准的黑恶势力团伙,慑于当时高压的严打态势,2人出国去了东南亚,据说在做翡翠玉石生意,直到新世纪初,2人才从境外回国,旋即又投入房地产和矿产生意。不过此时的吴恒和“大地主”,已经基本洗白了。

照目前来看,吴恒还在放高利贷混黑道。可这“大地主”究竟是什么人?

根据反馈回来的线索,有人说“大地主”现在是青城市某个知名地产公司董事长,也有人说“大地主”现在外国做矿石生意,更有甚者说现在的于副市长就是当年的“大地主”。这就扯淡了,一个劣迹斑斑的犯罪组织头目,再怎么洗白,也不可能当公务员进入政府机关。

但由此也能确定,“大地主”和吴恒的势力,已经颇为庞大,宋大龙绝对惹不起。

第十场

“龙哥!我犯的事不知要判多久,到时候出来,我再去找您!我混社会这么久,只有你对弟兄们一视同仁,真正和弟兄们交心!”棒槌抱着宋大龙,痛哭流涕:“对了,您要是还想找大地主和吴恒在哪儿,您出去后在城北区的宏图酒吧找‘大鹏’,全市只要是道儿上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肯定能找到吴恒和他手下那票人。”

今天是宋大龙释放的日子,除了宋大龙,监舍里所有人都眼圈泛红。宋大龙背起行李,说道:“棒槌,出狱以后,做个正经营生吧,娶个媳妇,过安稳日子,比啥都强。”

盛夏清晨的阳光透过指缝洒在身上,令人无比舒服。宋大龙伸出手,贪婪的看着天空。

“快走吧,你姐姐和女朋友还在外边等着。你还要跟我回一趟五中队,去办取保候审,还要做个辨认笔录。”程坚点燃香烟递给宋大龙:“上车之前抽完,去去晦气。”

宋大龙的鼻孔喷出两道白雾,反问:“女友?”

“你不知道她要来吗?”程坚很奇怪。

宋大龙顿时开心的不得了,王慧竟然来接自己了,可他表面上仍是风淡云轻:“哦,我知道。”

宋大龙追求王慧近1年,期间对她的态度,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舔狗。可在如今世道,能拥有这么一只单纯的舔狗也算幸福。王慧甚至设想,如果真的和宋大龙结婚,这只舔狗对自己百依百顺,那未来的日子一定会特别舒心。

只可惜,以宋大龙的能力,无法创造王慧想要的生活。但宋大龙是王慧在大学毕业后遇到唯一真心待自己的男人,于是还是决定在宋大龙出监这天,亲自来接他。

但尴尬的是,王慧没料到宋大龙的姐姐也会来,很明显宋若凤误解了王慧的意思。

“小王,你都29岁了啊!不小了,该成家了!”这女人呐,就不能一心只顾着事业。就像我,混到科长已经35岁了,没人要了,我家大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人老实,肯踏踏实实过日子……”

王慧尴尬回应:“我只是代表银行来接宋大龙出狱……”

“小年轻的事嘛,我懂,我懂!”宋若凤对未来的这个“弟媳”很是满意。

看守所的大铁门“哗”打开,宋大龙及时出现缓解了尴尬。宋若凤看到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弟弟,眼泪瞬间涌出。

“弟弟!你在里面受苦了!有人欺负你吗?”

岳排长笑道:“您放心吧,宋大龙不但没受欺负,还混成了牢头。”

本来宋大龙见姐姐如此,鼻头一酸马上也要哭,可被岳排长给生生打断憋了回去,只得对着王慧说道:“谢谢你来接我。”

王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借故离开。宋若凤本想请她吃个饭,可想到还要去刑警队办理取保候审手续,也只能作罢。

“大龙,以后有什么事或是需要帮忙,直接告诉我。”岳排长不放心,接连嘱咐道:“你的事战友们也都知道了,我们都相信你的为人,需要帮忙,不要客气。”

程坚拿出份文件摆在桌上:“这是取保候审决定书和保证书,你们看一下。您是取保候审保证人,需要签署保证书,上面的条款必须完全做到。”

“没问题,没问题!”宋若凤赶忙提笔签字捺印。

程坚又对宋大龙说道:“取保候审期间的规矩你都懂,我就不多说了。你以后发现了可疑的线索,立刻来告诉我,能帮你解除嫌疑。”

“谢谢。”宋大龙在决定书上签字:“程队,你信任我吗?”

程坚收好决定书:“我信你没有去抢劫。”

“我说的不是这个。”宋大龙把笔放下:“师父,求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笔录里指认我参与了抢劫?指认我的人,就是劫匪在银行中的内线。”

虽不能向涉案嫌疑人透露案情,但程坚也知道,这事瞒不住宋大龙,只能敷衍:“没有人明确指认你抢劫,只是若干份笔录内容加起来,凸显你的嫌疑大些而已……周巍!把扣押物品和发还单拿来!”

周巍抱着物证箱从隔壁走来:“喏,你的东西在这,看下扣押单,需要和你说明,你的手机在搏斗中摔碎了,还有那把银行金库钥匙,是涉案物品,需单独扣押,确定没有问题就签字按指印。”

周巍在专案组负责保管所有涉案财物,宋大龙的个人物品也在此列,既然嫌疑人都取保候审了,这些物品和抢劫案也没什么关联,自然要还给他。

宋大龙拉开背包,发现钻石戒指还在,放下心来,直接在物品清单上签了字,丝毫没有注意背包中多出来的一只小U盘。

程坚收好材料,又递来3张纸,说道:“你看一下这份辨认笔录。”

宋大龙立刻认出劫犯:“就是他!8号就是和我枪战的劫匪,用锯掉枪托的双管猎枪,枪战中被我打中肩膀。我在看守所了解到,有一个外号‘章鱼’的人,在吴恒公司干活,很可能参与了抢劫,8号是章鱼吗?”

“你在看守所查出这么多线索?”程坚有些惊讶,他还是小看了自己的这个徒弟,说道:“章鱼就是被你打死的那个群众,也是劫匪的人。中队指导员范永恒带人始终在金融大厦一直摸排,我和周巍也对吴恒公司所有关系人都进行了排查,几个骨干成员交代了不少东西,外加你在提审时提供的线索,我们确定了这名劫匪的真实身份,绰号‘刚子’,是本次劫案的劫匪之一。”

程坚没必要保密,继续说道:“吴恒、金晓薇和王慧在昨天也做了辨认笔录,都也认出了嫌疑人,就是这个刚子。真名赵志刚,30岁,曾经因为参与黑恶组织、故意伤害、敲诈勒索被判了12年,前年刚出来,是吴恒公司的骨干成员,已经上网追逃了。”

“吴恒呢?追逃了吗?”宋大龙问。

程坚犹豫片刻,说道:“现在还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吴恒参与抢劫,只能向全国发了临控,吴恒是黑恶组织头目,市局关注他很久了。”

宋大龙赶忙又问道:“逃匿的另一名嫌疑人身份确认了吗?”

“宋大龙,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现在涉嫌抢劫证据不足,所以才在羁押期限满后释放办理取保候审,你不要打探案情,只会给我们添乱!”周巍说罢,觉得话有些重,又补充道:“宋大龙,你只要相信组织就好,呃……不排除后期还会有对你不利的东西出现,你懂这里面的门道,明白该怎么做。”

“感谢周警官!”宋若凤对着程坚连连鞠躬,随即拉着宋大龙出门,还不忘给庞律师发微信汇报。

宋若凤从五中队出来,心情大好,把车钥匙递过去,又恢复毒舌本质,瞅着弟弟十万个不顺眼:“你说说你,让你去城建局上班,死活不去,这倒好,当个保安命差点没了不说,还差点被冤枉判刑!不过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城建局了,虽然银行里有你相好的姑娘,可你要想啊!人家是营业部副主任,长得漂亮事业有成,你只当个保安,人家怎么会嫁给你!对了,我联系了老爹,让他来接你回老家待几天,正好散散心。”

宋大龙坐进驾驶室,将背包扔在后座,发动车子,敷衍道:“王慧算是我的领导,怎么会看上我这个保安……”

话未说完,就被宋若凤粗暴打断:“你想什么呢?王慧那姑娘,我可是看上了。”

“好,我努力!”宋大龙表面应付,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我先把你送回家,然后回趟单位,晚上就约王慧出来吃饭……”

姐弟俩斗着嘴,缓慢开上主路。停在林荫道上的黑色普桑轿车立刻跟上,副驾驶是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对着无线耳机说道:“大哥,人出来了,背包就在车上,动手吗?”

“在刑警队门口,你TM想死吗?”对面传来吴恒的声音:“先跟着,确定U盘在这小子身上再动手……”

第十一场

新城区香舍丽榭西餐厅,宋大龙忐忑不安,等待心上人到来。年轻的服务员看出他的心事,问道:“先生,您是准备在餐厅求婚吗?”宋大龙手中的钻戒盒已被汗水摩挲浸透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餐厅提供求婚服务,会有小提琴和钢琴现场奏乐,大屏幕上也会同时打出您和爱人的名字,为您烘托气氛,助力求婚成功。”

“小提琴都有什么曲子?”宋大龙尽量让自己显得专业,虽然他是首次来到这么高档的餐厅。

“求婚选用小提琴的客人很多,当您拿出戒指的时候,音乐就会同时响起。”服务员说道。

“那就梁祝吧。”宋大龙看着曲目单,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我女朋友名叫王慧。”

服务员会意,转身离开。

又等待了半个多小时,王慧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王慧坐到宋大龙对面,娴熟地点餐,半开玩笑说道:“怎么选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庆祝出狱嘛?”

宋大龙看着王慧,心里小鹿乱撞:“你…你真美……”

“琢磨什么呢?”王慧看出宋大龙紧张,安慰道:“谢谢你,在抢劫的时候救了我,我很奇怪,警察怎么会认为你参与抢劫呢?”

“有人在笔录里诬陷我。”说起案子,宋大龙立刻恢复干练:“那个内鬼就藏在咱们身边,我要把他揪出来。”

“你要协助警察破案?”王慧惊了。

“只要我找出内鬼是谁,这案子很快就能侦破。”宋大龙满眼是光:“我不但能洗脱嫌疑,还有可能会再次回到公安局,当上协警!”

王慧不解:“你要凭你自己,把这抢劫案破了?你图什么?就为了当协警吗?”

“算了,不说这个了。”宋大龙下定决心,将戒指盒打开摆在桌上:“王慧,你当我女朋友好吗?”

悠扬的《梁祝》立刻传来,小提琴手穿着燕尾服,走到桌旁演奏。整个餐厅的食客都伸着脖子向这边望,王慧被气笑了:“你个大直男,希望咱俩化蝶吗?”

几名看热闹的食客已经趁机起哄,在餐厅里大喊:“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王慧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动到,反而心生厌恶,只想着早点结束这场闹剧,抄过戒指戴在手上:“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快让音乐停了吧!”

小提琴手很识相地停止奏乐,问道:“先生,恭贺您求婚成功,演奏费您是现金还是微信?”

“啊?”宋大龙以为这是餐厅赠送的服务:“多……多少钱?”

小提琴手出示收款二维码,笑容满面:“先生,请付400元。”

宋大龙如割肉一般转账,在女神面前,可不能露出窘态。不过区区400块钱,能让王慧答应交往,很值。宋大龙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尴尬了。”

“没事。”

王慧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低头吃着牛排,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牛排吃完,王慧起身要走,宋大龙赶忙跟在身后,跑到前台结账。但宋大龙还是低估了高档西餐厅的价位,俩牛排就花了860元,可宋大龙不用信用卡,工资卡里只有1000多块,除去演奏费400。他没钱了,站在收银台前不知所措。

“您稍等,我之前的手机坏了,在家找了部老式手机,实在是太卡了,扫码点不开……”宋大龙只能敷衍。

收银员比较老练,看出宋大龙的窘迫,小声提示道:“先生,本店支持使用花呗付款。”

“呃……”宋大龙快要臊死了:“我不用支付宝……”

“我来付吧。”

王慧摸出手机扫了餐费,见宋大龙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便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你看,戴了你的戒指,已经是你女朋友了,不用算那么清楚,下次你请我,现在送我回家。”

宋大龙红着脸低头走出餐厅。

“你刚才问我,想要破案图什么。”宋大龙抬起头:“你能陪我去见个人吗?”

王慧是第一次遇到请自己吃饭还不付钱的男人,也不知这个落魄保安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去哪里?见谁?”

宋大龙拉开车门:“省人民医院。”

虽车厢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可王慧还是在这闭塞狭小的车厢内很不舒服。幸而高峰期已过,市区并不堵车,很快来到了省人民医院。

住院部的护士和医生都认识宋大龙,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是谁?”王慧指着床上的人问道。

“他是韩强,是我在城南分局情报技术大队时的战友。”宋大龙熟练地帮护工给韩强翻身:“我几乎每天都会来给他擦身,防止得褥疮。”

“他的家人呢?”王慧有些惊愕。

“韩强是外地人,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比较贫困,亲属根本没有能力过来照顾他,只能每月定时打些钱来。”宋大龙一边帮韩强按摩一边回忆道:“3年前,我和韩强负责跟进一起强奸案的电子证据收集工作,但嫌疑人的背景后台很硬,为了保密,我和韩强两个人决定去独自侦查此案,他却被酒驾司机撞成重伤,至今昏迷。”

王慧找到了事情的重点:“既然是执行任务负伤,你们公安局不管他吗?”

“因为我们是擅自行动,并没有获得分局批准,所以韩强没有因公负伤待遇。当时我和韩强收集的证据,也都被人为销毁了。韩强恢复了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和不少被删除的微信聊天记录,可以在法庭上给嫌疑人直接定罪。可就在此案上报检察院前夕,受到了来自上层的压力,嫌疑人辩护律师也提出给我们每人10万块钱,销毁证据……”

王慧很奇怪为什么宋大龙要和自己说这些:“你们被栽赃了?”

“对!我们拒绝了律师,还向律师协会和检察院举报了这事。但律师把价格提到了20万,那些证据竟然在检察院物证室莫名其妙‘失火’……这更坚定了我和韩强独自查这起案件的信念,决定不受上层干扰,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宋大龙眼圈红红的:“我和韩强向分局请了年假,偷偷带着设备去侦查,分局和刑警大队并不认可我和韩强是因公负伤,而我俩的支付宝账户上又被莫名转入10万元,也成为受贿的铁证。最后,我被警队开除,韩强成为植物人,已经在这里躺了3年。我也曾经想过,当初那起车祸,是不是嫌疑人雇凶想要杀我们灭口,只可惜我到现在连那起案件嫌疑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当初拿了那10万块钱多好……”王慧有些动容:“宋大龙,运钞车抢劫案,你也不要查了,只会徒增烦恼而已。现在的生活,不好么?”

宋大龙最终没有忍住,眼泪不争气地滑出眼眶:“我也曾经想,如果顺从了他们,把所有证据销毁,我可能已经升官了。可我不后悔!为了韩强,我也要靠着侦破运钞车劫案回到警队,再查明3年前的案子,给韩强争取因公负伤待遇……”

和生国际酒店是全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也是全市的地标性建筑。45层顶楼装着宽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青城市全景,霍文儒选择在此宴请振武县的各部门领导,一是显得重视,二是这地方是自己的私人会所,在此地谈事,保密无虞。

霍文儒是个商人,他去振武县建希望小学,主要目标还是借“扶贫”的名义,获得当地的矿业开采许可。开矿难的不是手续,而是批准开矿的关系,还有解决掉和自己有竞争的人。

宴会结束,振武县的各级部门领导酒足饭饱后告辞,只剩餐桌狼藉。明天矿井就可以施工了,霍文儒很高兴,餐厅里也只剩楮媛和吕正言两人还未离开。

楮媛是吕正言的的下属,但在刚才的饭局中,霍文儒在各部门领导前对楮媛大加夸奖,丝毫不提及自己,这着实让吕正言心里有些不痛快。

“霍总,龙泽集团现在还和您争振武县的铝矿吗?”吕正言选择说正事:“您刚才说,现在龙泽集团还是不消停。”

霍文儒盯着楮媛,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思路清晰:“其实今天公安局的领导也要来,但因为运钞车案,领导要待在专案组指挥。警察已经确定了嫌疑人是吴恒手下的马仔,而吴恒是在给谁干活,想必你知道吧?”

吕正言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让我通过媒体,把这条线索透露给警方?”

“先透露给警方,然后才是媒体。”霍文儒语气平和:“只要媒体舆论搞得越大,龙泽集团就死得越快,我的根本目标不是消除竞争对手,而是从肉体上消灭他……”

从医院出来后,王慧竟然又主动找了一家小酒吧,拉着宋大龙喝酒聊天。聊着聊着王慧开始说一些私密的事情,例如在自己上大学时经常去的植物园、梦想要开一家花店……还特意加了一句,宋大龙是迄今为止,对自己最好的男人。

二人聊到很晚才结束,王慧甚至隐晦地邀请宋大龙回家过夜,宋大龙还是回了自己的家。姐姐早已睡去,宋大龙蹑手蹑脚走进卧室,发现屋内已被收拾利落,为了给刚出监的弟弟“去晦气”,宋若凤还专门购买了大红色的床单被罩给弟弟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只行李箱,宋若凤联系了父亲,让他接弟弟暂时回振武县老家去散心。

由于母亲很早去世,姐姐宋若凤便担任了“妈妈”的角色,在家中对宋大龙事无巨细照顾周全。可宋大龙却因为私自调查案件,成了一名落魄的大龄保安。

宋大龙想,事到如今,只能继续追查8·25案,只要协助侦破运钞车劫案,才有机会顺利回到警队,给自己和韩强翻案。

卧室写字台摆了好几只铁盒,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类电子元件。宋大龙下班后唯一的爱好就是研究刑事侦查技术,这个爱好曾被宋若凤嫌弃许久,但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处。

很快,宋大龙便利用自己收藏的材料和工具制作出紫外线灯和碘伏显影剂,还修好了那只已经烂成电子垃圾的手机。

此前背包上沾着被击毙嫌疑人的血,宋若凤嫌晦气,已经扔掉了。宋大龙也没多想,又从衣柜中找出军用挎包,将刚制作好的设备装进去,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戴上鸭舌帽,顶着夜色又出了门——他要再回运钞车勘查。

第十二场

运钞车在被技术警察勘查过后,停放在城商银行总行的地下停车场里。停车场的夜班保安是个50岁出头的老汉,正坐在岗亭里喝酒撸串。

“韩叔?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老韩一惊,忙把烧酒藏到桌下,呲着牙花子笑道:“嘿!宋队长!可好久没看见您了啊!这天儿太热,睡不着,烤两个串串吃,您怎么来了?”

城商银行各大支行的保安队长还担任保安督查职务,负责巡查各岗位保安的工作情况。老韩岁数大了,不怎么关心银行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宋大龙刚从看守所放出来,还以为他是来检查工作,赶忙拉开保安岗亭的小窗户,恭恭敬敬递出根烟,满脸笑容:“小宋队长,我上班喝酒这事您可千万别和主任说,不然又要扣我工资了!”

“您别担心,我不是来查岗的,想去运钞车里看看。”

老韩如获大赦:“嗐,就你们美汇支行那辆运钞车吧?就在B区停着呢,警察还给车门贴了封条,据说押运员死了俩,怪瘆人的,你去看它干什么?”

宋大龙接过香烟,没有说话。

老韩也是个明白人,把门禁卡递出去:“不该问的不问。宋队长,您随便,我继续喝烧酒撸串儿。”

整个地下停车场火通明。宋大龙越过警戒带,发现前保险杠已经掉了,驾驶室内外嵌满钢珠和铁钉,座椅上的血凝了厚厚一层,在炎热夏日催发下,散出浓重的血腥味,招来不少苍蝇在四周打转。

宋大龙从挎包里掏出手套和头套戴好,挥手将苍蝇赶开,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一眼便看出问题:GPS定位仪并不是被关闭了,而是有人将电源线生生拽开,电线接口还露着细铜丝。

由此可以推断,内鬼在拔电源线时很匆忙,差点把电线都拽断。

电源线上有碘剂的痕迹,专案组的技术警察已经发现了这处疑点,并采集了指纹。

宋大龙又来到后车厢,车门上贴着城南分局的封条,宋大龙迟疑两秒,还是撕开封条钻了进去。

现代刑事勘查技术发展迅速,宋大龙进入警队后,曾参加过勘查培训,对刑事勘查轻车熟路。能看出来,技术警察对整座车厢勘查非常细致,但宋大龙还是不死心,打开紫外线灯,无数鞋印、掌纹在紫外线的映照下显出,却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痕迹。

不论是拔掉GPS电源,还是向震动报警器上浇水使其短路,这一切都是那名内鬼干的。

宋大龙终于回想起,在押运当天,两名押运员帮着自己从金库向车上搬运款箱和保险柜,而王慧、金晓薇和康登在此期间虽都接触过押运车,但时间很短,还在别人的视线之内,根本没有条件将GPS和报警器破坏……

莫非是自己想错了,银行内部其实没有内鬼,鬼在押运公司?

很快,这个念头在宋大龙脑海中消失了。宋大龙发现,几乎所有保险柜都被劫匪用炸药炸开,手法很专业,将炸药柱放进锁眼进行定向爆破。唯独076号保险柜,锁芯没有任何暴力损坏的痕迹。

银行规定,押运保险柜,绝不能携带保险柜钥匙。而劫匪竟用钥匙将保险柜打开。这证明银行内部不但有内鬼,且内鬼的职务还很高,最起码也是行长助理张启荣或是营业部主任康登这个级别。

每只保险柜钥匙有两把,主钥匙在客户手中,副钥匙在银行金库存放,只有两把钥匙一起用,才能打开保险柜。

这何止是内鬼,简直就是银行内部人员直接参与了抢劫。

宋大龙举着紫外线灯在杂乱的车厢内摸索,终于发现车窗玻璃夹缝中有块非常细小的反光。像是块金属碎片,宋大龙找出镊子,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异物掏出,竟是一把钢制保险柜钥匙。

将钥匙插入076号柜,轻轻一扭,锁头弹开。

运钞车遇劫后,那名内鬼或是劫匪在慌乱中将钥匙遗失,由于车辆当时是侧翻状态,掉落的钥匙才会卡到窗户缝隙中,当技术民警勘查现场时,用拖车将侧翻的运钞车立了起来,这枚钥匙又滑落进运车窗和防弹夹层之间。

宋大龙兴奋不已,发现如此重大的线索,只要顺着这把钥匙查,绝对能找出那名内鬼。整个美汇支行能接触到保险柜钥匙的人寥寥无几,只有行长杨建华、行长助理张启荣、营业部主任康登,保管柜业务经理金晓薇,还有自己这个保安队长。正在兴奋,地下停车场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宋大龙忙把紫外线打亮,诡异的蓝色光芒映出人影,从车后一闪而过。

这是潜伏在银行的内鬼!

宋大龙立刻跟着人影冲进安全通道,但人已经跑没影儿了,只剩电压不稳的应急灯在不停的闪。

“我操,跑挺快!”

宋大龙刚要懊恼,一转身,黑衣人竟然就藏在门后,举着铁皮垃圾桶便砸过来。宋大龙下意识后退,不料被台阶绊倒,后脑重重摔在楼梯上……

再睁眼已是白天。宋大龙后脑疼得像要炸开,正躺在武警医院的床上,左手的手铐还连着床杆。

周巍见宋大龙醒了,顾不得寒暄,从挎包里拽出塑胶物证袋,里面正是保险柜钥匙:“说说吧,从哪儿找到的?”

宋大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姐姐呢?”

周巍无奈:“你姐姐在家照顾你老爹呢!今早7点多,你爸从振武县来到青城市,得知你病了,急得血压骤升,现在你姐姐在家照顾呢。好了,回答我的问题,这枚钥匙是怎么回事?”

出现在停车场的黑衣人并没有被抓获,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被铐在医院。宋大龙长叹一声,把自己如何发现钥匙,又如何被人袭击仔细讲了一遍。

周巍至今对宋大龙也没什么好感,若不是碍于程坚的面子,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不禁怒道:“宋大龙,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现在还是取保候审嫌疑人,身上的嫌疑还未洗脱,就敢跑去警察查封的运钞车里私自勘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私自擅闯公安机关设置警戒区,行政拘留,情节严重者,追究刑事责任……”

周巍起身离开:“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不要再给我们添乱,待会儿跟我回中队做笔录。”

原来昨晚是保安老韩发现停电出岗查看,找到了正在昏迷的宋大龙,于是拨打110报警,还把他送到了医院。

在刑警五中队中队做了1个多小时的笔录,宋大龙好歹是把自己的事情说清楚了。宋大龙也得知,昨晚袭击他的人,将地下车库的电路总闸关闭,然后剪断了监控录像总线,没留下丝毫线索。

“行了,你先走吧,你找到的那枚保险柜钥匙算是重大线索,将来我可以在案卷上给你写明立功。你不要再私下里查这个案子了,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程坚亲自将宋大龙送出中队大门,见到四下无人,又低声说道:“市局已经研判出来你击毙的那名劫匪真实身份,他是龙泽集团旗下靖吉镇煤矿的一名姓孙的炮工,从未有过任何前科,但他儿子有先天性心窦不齐,目前在上海的医院进行治疗。通过反向对比DNA才找到了嫌疑人的儿子,又查到了他的身份。我和周巍马上就要去靖吉镇煤矿出差查找线索,你找到的那把钥匙,专案组也会跟进侦查。换句话说,这案子马上就要侦破了,到时候你也能解除嫌疑,这当头千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城商银行美汇支行行长办公室,杨建华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端着红包塞进宋大龙的裤兜里:“客气什么!这是我个人给你的500元慰问金,也是美汇支行给你的些许心意,不要嫌少!但是呢,你就先别来上班了。你放心,我不是要开除你,而是给你几个月不带薪的假期,毕竟你现在是运钞车抢劫案嫌疑人,出现在银行里,影响不好,这段时间你可以找个别的工作,你保安队长的职务就暂且先让老李担任……”

宋大龙很好奇怎么才能修炼出这种皮笑肉不笑的不要脸表情。明面上是让自己回家休息,实际上就是变相逼迫辞职。这样一来,宋大龙只能找别的营生糊口。

“杨行长,您的意思我明白,绝不会给您添乱。”宋大龙看着杨建华那张虚伪的脸:“虽说我没什么文化,但《劳动法》我还是了解的,绝不会主动辞职!”

“唉?你小子怎么不听劝呢!”

杨建华还要说,宋大龙直接摔门离开。老子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他妈怕你?

也可能正是这个缘故,宋大龙再次回到银行,同事们对他都很疏远,康登也只是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只有王慧凑过来问道:“怎么样?行长和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辞职。”宋大龙气不打一处来:“这样也好,我能继续去查案子。”

王慧劝道:“你不要再查了,那帮人又是枪又是炸药,你不害怕吗?”

宋大龙有意显摆,拉着王慧走出银行,低声说道:“我昨晚已经查出有人私配了076号保险柜钥匙,这个内鬼就在银行里。而那帮劫匪明面上是抢劫运钞车,实际上是为了拿到076号柜里的东西。”

王慧杏眼瞪得滚圆:“你怎么知道有人私配了钥匙?”

“我昨晚去勘查了运钞车,发现了劫匪遗落的钥匙。保险柜钥匙都是特制,纯铜打造,当时我就看出来,那把钥匙是钢制,不是原装的,配制的十分粗糙。”宋大龙有些得意:“你还记得076保险柜里装了什么吗?”

王慧不是保险柜业务经理,努力回想:“呃,大概是些文件资料,合同之类的东西。076号柜好像是以个人名义开户,具体你得去问金晓薇。不过,既然能配出钥匙,那内鬼就是康登!”

“康登?”

宋大龙惊了,虽然他曾经怀疑过他,但这个人人缘极好又温文尔雅的营业部主任怎么看也不像能有动机和黑恶组织沆瀣一气的人。

王慧抉择许久,这才又说道:“据我所知,康登去年炒股,赔了300多万,期间还挪用了不少公款,但后来都补上了。你曾经说过,银行里的内鬼级别很高,康登可能也是在上层的授意下才这么干的。在案发当天下午,我邀请康登和金晓薇出来聊聊,金晓薇没有来,而康登又遮遮掩掩,当时我就想去公安局举报他挪用公款的事。”

宋大龙恍然大悟:“原来营业部里还有这些事……”边说着他发现自己昨晚送给王慧的戒指已经摘了。王慧看宋大龙盯着自己的手指,赶忙将手背在身后解释:“毕竟你是个保安,我和你谈恋爱,还是要顾及到影响……你还准备去查这个案子吗?”

“只要查出配制钥匙的地点,基本上就能查出内鬼是谁。”深深的失落袭至宋大龙心头:“我只是个保安,不过你放心,这个案子过后,我肯定还能再当回协警……”

未完待续

作者:张弛

前刑警侦查员;四种推理,三流写手,二等鹰犬,一身正气。

责编: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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