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鞭炮作坊里的童工女孩们

2017-11-28 17:17:28
7.11.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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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仙山”其实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对于我们这些在重庆大山深处村庄里生活的人,这块石头是我们的“守护神”。

在这个两千多人的村子里,人人都知道“虎仙山”的传说:几百年前,村子前后有两座山,各长了一根“仙藤”,有个路过的卢姓道士说,这两根“仙藤”是“虎仙”的胡须,千万不能破坏,否则会有大灾祸。谁知不久,山民修建房屋时,挖断了“仙藤”的根茎,立时山体垮塌,民房尽毁,死伤无数。卢道士赶来作法,立了一块巨石在村口,阻挡了崩塌的山石继续砸向谷底的村子,让数百村民得以保全了性命。于是幸存的人们将巨石命名为“虎仙山”,在山下修了神庙,世代祭祀,香火不绝。

为纪念那位卢道士,村子改名“卢家坝”,沿用至今。

传说或许只是人们的某种想象——在山势险峻、地质疏松的巴山深处,滑坡灾害常有,兀立在卢家坝村口的“虎仙山”,大概是某次剧烈滑坡后的遗迹。然而,在地处深山谷底的卢家坝,人们愿意相信守护神“虎仙”的存在,认为数百年来,全村人丁兴旺、平安康乐,与它的保佑密不可分。

1

老人们说,“虎仙山”在了多少年,村民们的鞭炮就放了多少年。

“虎仙”享受着我们最隆重的祭祀规格:每年大年初一早上,团年饭前,放鞭炮请“虎仙”和逝去的亲人吃饭,是固定的习俗。鞭炮放得越早,就代表这家人越勤快,意味着日子会越来越好。

很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儿时早起为“虎仙”放鞭炮时的情景。凌晨四五点,父母就起床去厨房开始准备团年饭的食材,锅碗触碰着发出叮叮铛铛的轻微声响。等食物煮熟的香味飘进温暖卧室时,远处稀疏的鞭炮声也传了过来。

“今年吴哥家又是卢家坝最早的!”父亲拿着成卷的大红鞭炮,盯着远处吴哥家的红色三层楼房说。吴哥在卢家坝远近都小有名气,他是村长的弟弟、村里鞭炮作坊的老板,人们在寻常节日、过年庆祝、家有喜事时,给“虎仙”放的鞭炮,几乎全都是出自他的作坊。

母亲掀开温暖的被窝,拉我起床。我身上从梦床上带出的温暖还未消散,鞭炮声就在我家院子里响起来,炸得耳朵嗡鸣。紧接着,远近四周争先恐后响起了更加密集的鞭炮声。

吃过团年饭,村里人又成群结队去给“虎仙”上香,一路欢声笑语,不间断的鞭炮声在深邃的山谷之间久久回荡。我穿着新买的衣服,兴奋地叫上隔壁家桂花姐姐,跟着大人们一起去“虎仙山”看热闹。

“虎仙山”下,烟雾缭绕,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和气的脸孔互相说着恭维的话。吴哥也早早地就来了,身后摆着几大箱鞭炮,卖给前来上香的村民。那些天,“虎仙山”下鞭炮声昼夜不停,吴哥会卖出去很多鞭炮。

那时的吴哥,大约四十岁,脸庞黧黑,常年穿一件灰扑扑的旧外套,看起来与普通农民无异,笑时,眼睛就会眯起来。

除了逢年过节之外,“虎仙”也已经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还记得以有一年我家隔壁两家人为争土地,大打出手,最后村长带着几位有威望的人,把矛盾双方请到“虎仙山”来,让“虎仙”主持公道。村长放了一挂鞭炮,燃起一炷香,念道:“‘虎仙’做见证,今天这事儿公开公正,绝无偏颇。”之后,两家人各说道理,众人投票裁决,定下来了就不准反悔。

几乎每一个要出门闯荡的人,走之前,都会到“虎仙山”下放几挂鞭炮,祈祷“虎仙”保佑一路平安,衣锦还乡。我家见证过好些还愿的场面,村里前坝的东娃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很多年前,东娃决定出门闯荡。在一个雾气蒙蒙的阴雨天,他来到“虎仙山”,接连划了好几根火柴,总算点燃一卷鞭炮。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走出了卢家坝。

人们传说,东娃在北京开着公司,身家好几千万。五年后,东娃回来了,开着轿车,西装革履,旁边跟着一个说普通话的漂亮女人。

回了家,来不及歇脚,东娃就去了吴哥的鞭炮作坊,买来几大箱上好的鞭炮,去“虎仙山”炸响了还愿。东娃放鞭炮时,吴哥在一旁笑呵呵地大声恭维:“他走的时候就是到我那儿给‘虎仙’买的鞭炮,我就知道这东娃会有出息!”

没几天,东娃直接把家里的老房子推倒了,建了宽敞的二层小洋楼,还接父母去城里玩,见大世面。老人们又开始感叹“虎仙”的灵验:“不管卢家坝的人走到哪,‘虎仙’都保佑他呢!”

“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会赚更多钱,买更大的轿车!”那天,一起看热闹的万宏不服气地说,他的衣服前襟脏兮兮的。

“你当着‘虎仙’的面吹牛皮,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噎了这位小学同学一句。

万宏一下不敢吱声了,因为小孩们都相信,在“虎仙”面前说了假话,是要遭报应的。

后来,他发奋考了个一本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父亲在吴哥那里拿了好几大箱鞭炮。

2

吴哥说,他家祖上就是做鞭炮的,守着“虎仙山”,世代的族人都吃这口手艺饭。没人知道做鞭炮的吴哥到底赚了多少钱。从我记事起,他和家人就从来不下田地,但他家的房子却总在不断变迁、升级,从瓦房,到平房,再到三层的楼房,刷着大红的颜色,村里就这一栋。

那栋三层楼与我家隔河相望,在一群灰蒙低矮的瓦房之间煞是惹眼,院子正门的墙上镶满发亮的暗红色瓷砖,异常宽阔的大门,门头上的图案是“龙凤呈祥”。

多少年来,在“虎仙山”炸响的无数鞭炮,就产自这栋红房子。吴哥有一辆东风牌的三轮货车,通常是白天开出去,晚上装了满满一车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货物回来:那是制造鞭炮的黑火药、硝酸钾、硫磺、银粉等原材料。村子方圆多少里的人们都知道,“买鞭炮就去红房子,比镇上卖的便宜一半,声音又响亮”。

村民们的祭祀热情水涨船高,排场越来越大,“虎仙山”下的鞭炮纸屑,也堆得越来越厚。为了适应村民的需求,吴哥开始扩招人手,他招了一群童工,每天工钱十几块。我也瞒着家里人,每天放学后去红房子赚些零花钱。

第一次吴哥带我们进入红房子时,一边走一边警告:“一点火星儿都不许带进去,别乱碰东西,不许大声讲话!”我窥探着红房子的内部,屋里的摆设很平常,普通的桌椅板凳,从右边的偏门进入厨房,不过是锅碗瓢盆的摆设。

吴哥走到碗柜前,用力推开,一道暗门变戏法一样出现了!暗门背后是一条通道,又窄又黑,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吴哥后面,双手扶着两边的墙壁,大约往前走了十来米,见吴哥停下来,在墙上敲了敲,一扇小门打开了。

小门里面才是鞭炮作坊的真正所在。

这个封闭的屋子并不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火药味,顶上亮着一只硕大的白炽灯泡,墙壁上有几个小孔,漏进来一些微光。昏暗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堆的旧书和用旧书卷成的纸筒,纸筒粗细不等,一些被蔑条箍成整齐的一束,另一些被切成六角形的圆饼,堆在墙边;屋子正中摆一张巨大的长桌,上面小山一般堆着半成品鞭炮、引线、棉线、纸饼等。几个小女孩子正围坐在桌旁低头忙碌,手上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只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她们的工具有水桶、塑料铲子、尼龙口袋,一些粉末和木炭堆在地上,一个盆里盛着搅拌好的黄色糊状物体,像粘稠的玉米糊。

我的工作就是给灌好火药的纸饼插上引线,桂花姐姐的工作是“结鞭”——就是用棉线将散鞭炮编在一起,这需要精细的手上功夫,否则编出来的鞭炮串可能就会“断引”,或者燃放到一半散掉。

在村里,祭祀“虎仙”是很严肃的事情,人们最忌讳的就是鞭炮“断引”。

3

在吴哥鞭炮作坊里的童工都是小女孩,她们跟桂花一样,只上完了小学,就把六年的课本当废纸,三分钱一斤,卖给吴哥,再亲手撕掉,卷成纸筒,做成鞭炮的炮身。

她们都比我大:婷姐姐活泼开朗,长相漂亮,她喜欢用凤仙花的红色花汁涂指甲;萍姐姐腼腆,喜欢读书,父母卖她的课本时,她大哭一场;我最熟悉的,是桂花姐姐,她个子瘦小,手脚麻利,每天我都和她一起回家。

桂花家有三个孩子,她是老大,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小弟。桂花和妹妹出生时,父亲本来给虎仙准备了鞭炮,两次都因为生出来的是女孩,都没放成,等到小弟出生,父亲就把那些已经受潮的鞭炮也放了。放完鞭炮,桂花的爸妈埋怨先出生的两姐妹:“要不是多生了你们两个,也不用交那么多超生罚款啊!”

桂花爸妈要下地干活,不放心小儿子一个人在家,就让桂花带着弟弟上学,弟弟在教室里哭闹,桂花只好带他出教室玩,听不了课,成绩越来越差。在家里,桂花承担着挑水、做饭、喂猪、洗全家人的衣服的家务,也没时间学习。我常远远地望见她挑着水桶的身影,腰都直不起来。

有一次我去桂花家找她玩,他们家正在吃饭,桌上摆了一碗红烧肉,桂花夹了一块正要往嘴里送,抬头一看,爸爸望着她,妈妈望着她,弟弟望着她,妹妹也望着她,她默默地将那块红烧肉又放回了盘子。

读书时桂花没钱买铅笔,总是捡别人不要的铅笔头,我送过一支自动铅笔给她,她开心极了,小心翼翼地把笔放进书包。然而第二天,我就看到,在桂花弟弟的手里,那支自动铅笔被掰成了两截。

桂花辍学以前,老师劝过她爸妈:“至少也让孩子上个初中啊!”

“家里家务她样样都会,过几年就嫁人了,还读啥书?”

不懂事时,我很羡慕桂花,可以不用每天上学,不用做作业,可以整天在吴哥的红房子里打工赚钱。

我知道,我父亲绝不会让我像桂花她们那样生活。

小学一年级开学的那个清晨,父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从吴哥那里买来的鞭炮,去给“虎仙”上香。父亲叫我面对着牌位,跪下,磕头,教我说:“求‘虎仙’保佑学习进步,将来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我乖乖照做,他点燃鞭炮,之后,将我送到“虎仙山”旁边的小学门口。

小学毕业那天,我们班上的十几个同学,去山坡上采花,野百合、野棉花、火把果,扎成一束一束,放在“虎仙”牌位前,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跪下,庄严地双手作揖,磕头。

小伙伴坐在一起聊天,互相倾诉幼稚却真挚的情感,拥抱着哭泣。万宏哭着说:“我妈要把我送到外地上学,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的我相信,就算他不再回来,还是会受到“虎仙”的保佑。尽管那时,桂花姐姐、婷姐姐、萍姐姐已经不在了。

“虎仙”没有保佑她们平安。

4

红房子作坊里昏暗阴冷,火药味终日弥漫,呛喉,闷胸,吴哥只说,“习惯就好了”。

吴哥经常对我们这群小孩子吹嘘:

“哪个不说我的鞭炮质量好?公安局长他老汉还买过我的鞭炮呢!”

“牢我也坐过,蹲几天就放了,出来继续干。”

“你们给我打工,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这工作比你们读书不是强多了?”

有时,他会买些水果糖给我们。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童工的概念,也不知道我们的工作有多危险,只想挣点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这个事情,我其实是瞒着家里的,所以,挣的钱,全属于我自己。

桂花却不同,她的钱绝大部分要交给爸妈,只是每天悄悄留下一块钱,是因为她想存钱给妹妹买个新书包。

“弟弟幼儿园就有新书包,妹妹三年级了还用的我的旧书包呢,我要给她买个新的。”桂花用被火药染黑的小手拨弄了下刘海,清澈的眼里闪着光。

我却想起那支自动铅笔,新书包会落在妹妹手里吗。

桂花还说,趁自己还没有嫁人,要努力打工赚钱,给弟弟妹妹交学费,“要是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就好了”。

每当村里有人考上大学,“虎仙山”的鞭炮声从墙上的小孔清晰地传来的时候,桂花就会仔细倾听,“这些鞭炮就是我们做的呢!”仿佛这份工作为他人的幸福做了什么细微的贡献,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怪异的自豪感。

吴哥出钱翻修了村委会的房子和村里的河堤,可是河里的水经常变得浑浊刺鼻,散发石灰的味道。有人向村长反映,说吴哥将制造鞭炮的废料倒进河里了。村长说:“你们都是要买鞭炮的,包容一下嘛。”

公安来村里检查了,还在我家的墙壁上粉刷了硕大的宣传标语:“严厉打击非法生产烟花爆竹”。公安挨家挨户地检查,到了红房子,吴哥带他们进屋,一脸坦然。

公安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但对村长说:“你们这里是局里重点排查对象,我们也了解一些情况,你们不要窝藏包庇犯罪行为!”

“公安同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们村不会知法犯法。”村长凛然地拍胸脯保证。

公安人员走之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吴哥满不在乎地说:“公安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走个过场而已。”

他将一条软中华递给村长:“哥,替我打点着些。”村长将香烟塞进衣服里,打量了一下四周,扫视满地的纸筒、火药、硫磺,又看着站在一旁的我们:“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做了几十年的老本行了,放心吧。”吴哥笑着说。

几年前红房子出过一次事故:吴哥用铁铲铲堆在地上的火药,铁铲与水泥地面摩擦出的火花引燃火药,发生了爆炸。幸好那次地上火药很少,吴哥也及时躲掉了。后来,吴哥将铁铲换成了塑料铲,那次爆炸在墙上留下的漆黑印记,一直都在。

公安走后,临近中元节,鞭炮需求剧增,我在吴哥的红房子里加班,回家愈来愈晚,引起了母亲的怀疑。我只得透露实情,说我在红房子“插引”。

母亲一听就火了:“那是什么地方,也是小孩子去得的?你不要命了!”

于是,我只好向吴哥“辞职”,他给我结算了工钱,有一百多元。

我走时,桂花有些难过,问我:“以后还来吗?”

我说:“我不知道。”

没有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在红房子里和她说话。

红房子出事那天,是中元节的前一天傍晚。

我正在屋里吃晚饭,突然屋子一震,“轰隆”一声巨响,吓得我手一抖,碗掉到地上摔碎了。我们家人跑出来一看,对面的红房子已经冒起滚滚浓烟,噼里啪啦强烈爆炸声仍在传出,撞击着我的耳膜。

鞭炮作坊爆炸了,老化的电线短路,落下的火花引燃了地上的木屑和火药,所有半成品鞭炮一起点燃,将红房子炸得只剩下了一半,桂花姐姐、婷姐姐、萍姐姐她们都没能出得来。

三个女孩的父母要去报警,村长出面拦了下来:“私了吧,本来就是一场意外,能怪吴哥吗?他儿子也折在里面了。”

最终,吴哥拿出五十万,三家人平分。

钱无法抚平伤痛。那以后,萍姐姐的母亲见人就哭诉,后悔当初卖了孩子的书,送她去鞭炮作坊;婷姐姐家门口的凤仙花,依然开得茂盛,涂红色指甲的小女孩却不见了;桂花家房后多了一座新坟,她时常念叨的新书包,再也买不到了。

我的母亲常常为此事后怕,又为几个小姑娘感慨。那些日子,我依然早早地背着书包出门,抬起头来,就想习惯地说:“桂花姐姐,早啊。”

可我再也看不到那个每天早上挑着水从我家门前路过的女孩了。

5

一晃我已经长大,前年,我考上了大学,春节时,全家人回到阔别多年卢家坝祭祀。

“虎仙山”的山脚下,鞭炮纸屑已积了一尺来厚,“虎仙”的牌位前,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烛,下面香灰堆积。

“走,去给虎仙上柱香。”母亲拿出一把香交给我,父亲从车上搬下一箱鞭炮,红彤彤的,一条条摆好,点燃,响声炸开,烟雾升腾。

我与母亲在虎仙牌位前跪下,举香作揖,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又看着我还了愿:“感谢‘虎仙’这些年来保佑全家平平安安,保佑我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来之前,母亲说过,要好好地给虎仙放几箱鞭炮,我没说话。回卢家坝我是很愿意的,这里留存着我童年的美好记忆:我与万宏等小伙伴在一个班上学,与桂花姐姐、萍姐姐、婷姐姐一起玩耍。

放完了鞭炮,我们从“虎仙庙”出来,遇到一位老人。老人见到我父亲,仿佛是在感慨:“现在都是机器批量制造的鞭炮,引线短,火药散,两下就炸完了,质量不行。”

父亲点点头,为老人点上一根烟,和他攀谈起来。

这时,我才认出来,原来他是吴哥。

红房子爆炸后,吴哥也垮了,他卖了三轮货车,推倒了残存的红房子,在废墟上建了一座平房,从此不再造鞭炮,一家人下地种田。

吴哥恭维地笑,看着我说:“有出息啊,你是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虎仙’保佑着你呐!”

我礼貌地点了点头。

其实,吴哥不知道,在小学毕业、与同学们拥抱痛哭的那天,我们将野花放在“虎仙”牌位前,不仅是求“虎仙”保佑我们的前程,也是求它保佑桂花、萍姐姐、婷姐姐,让她们的魂在阴间能够安息。

现在,我早就不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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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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