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做假证的那几年

2018-10-20 17:13:36
8.10.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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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时候,有天我接到一个老乡发来的信息,问我在南昌是否认识靠得住的“办证”的——他有个侄子只有初中文凭,想转去一个好点的厂,但进那个厂至少要是高中学历。老乡说:“要办,干脆就办高一点,弄个大专的,并且要能在网上查到的那种,最好。”

我一下想起了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

那时我还在南昌,女儿刚刚出生,每天傍晚时分,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去附近的南昌大学校园里玩。在那里,我们时常碰到另外一家三口也在散步。在相互逗趣了几次对方家的小孩后,我们两对父母渐渐熟悉了起来。

由于年龄接近,我和这位名叫刘胜的年轻爸爸,很是聊得来。日子一久,他以一种半公开的方式,说起了他的职业:“你如果想‘办证’,不管要真的还是假的,找我就行,我有门路。”

虽然后来我没有给他介绍过一单生意,但并不妨碍我们的交往。直到我离开南昌后,我们的联系才渐渐少了。

要给侄子“办证”的老乡是我的发小,光屁股长大的交情,我决定帮他问刘胜一下。我在QQ上给刘胜留言,说我有个老乡要“办证”,问他还做不。

直到晚上,刘胜才回我,说他现在已在正常上班,早洗手不干了:“刚好过几天,我要去向塘镇出差,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到时我来看你。”

几天之后,我在家里接待了刘胜。几瓶啤酒下肚,刘胜向我讲述了自己当年“办证”时的那些经历。

以下是刘胜的自述。

1

2006年,因为好高骛远又头脑发热,我被人骗去了辛苦打工几年才攒下的2万块钱。屋漏偏遭连夜雨,谈了几年、已到谈婚论嫁的女友,也离我而去。

没钱,没工作,没女友,过得就像只流浪狗。那段日子,我很颓废,一日三餐都不愿动,更别说工作了。我没读过书,也没任何技术,要找工作只能进厂。可我早已厌倦了厂里无休无止的加班,最重要的是,辛苦之外,还挣不到什么钱。

我在青山湖区的桃胜村租了个单间,月租金150元。我右边的房间住的是一个男孩,每天西装革履,夹个小包进进出出。我一度以为他是某公司的职员,后来熟了才知道,他还是一个大学生,叫李健,山西人,读大三。

我问他:“你天天收拾得这么好,去上课啊?”

他笑笑说:“我不上课了,至多去签个到就回来。”

“那你是在上班吗?”

“赚钱啊。我家里早就不管我了,不自己赚钱,就要喝西北风了——你怎么不上班呀?我有时看你一上午都不出门。”李健反倒也问起我来。

我咧咧嘴,简单说了下我的近况,随口问他:“你做什么的啊,能带我也做做吗?”凭我的感觉,李健平时绝不是在厂里上班,应该是干着轻松自由的工作。

李健看看我,犹豫了一下,才朝我招了招手,让我去他房间说。

进了房间,李健把门带上,拿起他的公文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牛皮信封,又从里面倒出两张薄薄的、淡蓝色的纸张,上面写着“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报告单”。

“认识这个吗?”李健问。

“不认识。”我是真的不认识——在这之前,我只是一个工厂里的流水工,再之前,就是正宗的农民了。

李健有些失望,但看我一脸迫切,他还是给我讲解了起来:“这个是大学英语四六级成绩单。特别是四级,是大学本科生必过的,没过的话,连学位证都拿不到。另外,找工作,四六级也基本的敲门砖,没有它,一些涉外的工作想都别想……”

最后他说,他现在做的,就是帮那些过不了四六级的大学生,办出一份成绩单。

“那不就是假的嘛,有什么用?”我问。

“假的?”李健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一个网址,又输入他证书上面那个准考号,电脑上立刻显示出李健手上这张四级成绩单上的所有成绩信息。信息一出来,李健就把电脑合上,问我:“你说,我手上这个成绩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李健笑了:“其实你说真的也可以,说假的也可以。反正,这就是我们办出来的。”

2

就这样,我被李健带着,踏入了“办证”这个行业。

当初强烈吸引我的,是钱。李健告诉我,他主要做同校学生的生意,也有被介绍来的外校学生,包括南昌大学、江西师范大学。至于价格,李健说:“本校的学生或者比较熟的客户,四六级分别出手300或400块一份。网上也偶尔会接一两个单,800、1000元都出过。”

至于成本——也就是拿货的价格——李健一直对我保密,只是说:“你要是感兴趣,并打算长期做的话,最低200块一张。四六级都按这个价给你,当然,你卖的时候可以分两个价出。”

虽然大学英语四六级这东西,在我之前的生活里根本不存在,我从来不知道为何物,但根据李健给我描绘的“利润”,一张纸最多就能赚800块,这差不多是我在厂里辛苦一个月的工资了。

人只要有了想法,就有了动力。考虑到自己不是学生,于是我打算直接在网上干。我用手头仅剩的几千块钱买了台电脑,又拉了宽带,开始了这份全新的“工作”。

通过李健的指点,我先是到各个论坛与学校贴吧去发广告,但发现效果并不理想,经常是一发出去就被删了,有时连账户都会被直接封掉。偶尔有几个人找上来,也是半信半疑。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我的回答都不能让对方满意。结果半个多月过去,我一单生意都没有做起来。

李健看我这样,也有些着急。他建议我先把业务熟悉之后再去发广告:“你要做这个肯定要自己很懂才行,问什么都能答上来,人家才会信你,才会买。网上就是这样,你表现的稍微有一点不到位,人家就怀疑了,不买了。”

接着,李健开始再次给我普及“专业”知识:

“我们这个成绩单为什么可以跟客户咬定就是真的呢,是因为‘官网可查’。这其实是钻了官网系统的一个漏洞——查询结果不显示学生姓名、身份证号、学校院系等个人信息,只显示成绩。我们做的,就是套一个当地前6位号码一样的、425分以上(即合格线)的准考证号,就可以了。

“至于纸张颜色、纹理、水印等问题,可以这样统一回答——每一年,每个地区,纸张颜色与水印都会有细微不同,特别是南北方,差异更大。我们的纸张,是中和了全国纸张特点的,保证不会出问题。

“比如今年的考试,有的地方出了新比例,有的地方还是之前的老比例。这个不同,你可以自己在网上搜索一下,不要搞错了,你给人家办理的时候也一定要问清楚……

“四六级官网的查询期限只有半年,一年二期,每期半年的查询期。新一期出来,上一期就自动停查,且永无可查。如果有客户要办理已停查时间的就更好办,分数可以按对方要求随意填写,500、600分都可以。”

后面李健还讲了很多,我不太记得了,反正到后来,我自己也慢慢熟悉了。

“业务推广”上,我开始改变策略,不再去学校论坛和社区发了,而是转战QQ群。先注册一大堆小号,然后不停地加群,学校群、专业群,加的最多的是游戏群。

加了群,绝不能群发,那会“死”得很快。我跳过管理员,一个一个群成员点开小窗,私聊。这样效果很好,一般100个人发下来,通常都会有4到5个反馈信息。当然,挨的骂也不少。有时才私发了不到20个人,就被群主踢了出去,但无所谓,还有一大把群呢。我不停地发,直到到这个小号被封,就再换下一个小号继续发。

这样一天天下来,反馈回来的信息就多了。加上对“业务”的渐渐熟悉,很快就有了几个意向单。

但又一个问题摆在了眼前,那就是如何交易。

因为都是外地客户,我主张先付款后发货,那些买家则正好相反。几番僵持不下,其中一个QQ名叫“王家大小姐”的女生说:“平常我喜欢在淘宝上买东西,就是因为付款放心。要不你也在淘宝开个店,弄好了发个链接给我,我再拍下付款给你。有了平台,大家都放心。”

那时候,淘宝虽然已经搞了好几年,但使用的人还不算很多,包括我也只是耳闻。听了建议,我马上去了解了一下,发现还真可以这么操作——但需要用身份证注册支付宝,我不敢用自已的,就用了一张捡来的身份证,开了一家淘宝店,弄了几个“宝贝”,名称都是“北京客户的订单”、“山东客户的订单”等等。

弄好的当天,我就把一个标价800元的“北京客户的订单”链接发给了“王家大小姐”,女生也非常爽快,二话没说,立马就拍下付款了。第二天我给她发了货,三天之后,“王家大小姐”就确认收货了,还给了一个好评:“质量没得说,就是真的!谢谢老板。”

那天,我高兴得不行,请李健下馆子好好搓了一顿。

3

随着我对“业务”的越发熟悉,我将“业务”的推广范围逐渐扩大到淘宝旺旺群,加上之前QQ群客户的累积,不到半年,我已经有了一批比较稳定的客户,还有了几个“校园代理”。

李健给我的“成本价”,虽然从最开始的200元降到了150元,但我还是觉得太贵——这个价格,“零售”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招“代理”就没什么优势了。

我已经搞明白,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李健自己“拿货”也不是一手渠道,他也要从别人那里拿“货”再转给我,这就给“售后”造成了麻烦——哪怕是李健的上家在制作假证时出现问题导致客户退货,重做一份都要再收一次钱。虽然这个时候,李健会和我共同承担这笔额外的“成本”,但我还是很不爽。

此外,从收到的反馈来看,“专四八”(专业英语四级、八级)证、“国二三”(全国计算机等级考试二、三级)证、学历证的需求都非常大,而李健的渠道,只能提供“四六级”证。

在这个行业稍微混得久一点,就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很多同行。后来,我又遇到了自己办证生涯中除李健外最重要的两个人:“宏宇教育”与“南方集团”,这是两个网名,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名。后来业务往来多了,我才得知“宏宇教育”姓胡,于是我就一直管他叫“老胡”。据我观察,“老胡”也就二十七八岁,是个单身宅男。

QQ上初次加我,老胡就给了我一个令人吃惊的报价:“四六级”50元,此外还提供“专四八”、“国二三”等,报价都没有超过100元的。为表诚意,他还直接给我邮来了两张空白“纸张”。看到这两张没有打印考生信息与成绩的“报告单”的一刹那,我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自己做!

做“一手”的想法,在我心底已经萦绕了许久。

老胡也给了“纸张”的报价:50张起批,10元一张,支付宝转账交易,但不接受“链拍”。这行业同行不走“链拍”,我是知道的。但第一次打交道,就直接转账,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于是提了个折衷意见:“走‘链拍’,拍了你就点发货,然后我确认收货,你再发货,可以吧?”我想着万一受骗,至少以后还有一个评论的权利。老胡过了几秒,回道:“可以。”

“南方集团”是后面认识的,名叫“集团”,还真不是乱叫的——他几乎能办理所有的证件与刻章,甚至还有车牌,而且价格低到让我吃惊:一个普通公章只要20到30元,一本假的学历证,带封皮、内页、红印、钢印、校长印,也不过百元左右。

“南方集团”曾经自豪地跟我说,他有一个专门的车间,里面设备无数。任何证件,只要有样本,就没有做不出来的,且出货神速,一般24小时之内就能发货。

他的这些业务,我了解不是很多,不过他的另一项业务——办整套的“学历证”,才是我们合作的重心。这种“学历证”,在外行人看来,亦真亦假:它具备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生毕业之后拥有的一切——报到证、学历证、学位证、成绩单……只要档案袋里有,它全部都有,并且它还是可查的。只是这种查询,不是在学信网(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上,而是在这个学校的官网上。

只是这个学校的官网,是谁注册的,或者,这个学校是否真的存在,都是我们忽略的话题。

“南方集团”手上,就有大把这样的学校,大都以“中国”或者“首都”开头,位于北京的居多。一般这种学校一整套的证书办下来,时间只需要3到5天,费用300到500元不等。

了解到这些,我觉得自己要大干一场了。我借口这里位置太偏,出行不方便,搬离了桃胜村,住到了南昌大学附近的谢家村。为了尽量减少与李健的往来,我告诉他我是与一个亲戚合租,不方便带他过去。

4

很快,我就收到了老胡寄来的纸张,接着又赶紧买了一台佳能黑白激光打印机。这东西没办法请人教,我只能自己摸索。

有时候,我还是挺佩服自己的: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在此之前才刚刚学会上网,现在不但能熟练使用电脑,还在网上做起了“生意”,而如今,我又要无师自通地制作证件了。

不到半个月,我就把这个技术给“攻关”了。如此一来,成本不但大大降低,自主权也完全在自己手上,不久我就把售价降了下来,用于扩张生意。

掌握了“四六级”的制作后,一通百通,随后“专四八”、“国二三”等我也自己做了起来。但我并不满足,相对于办“学历证”,这些不过是小生意。

我开始把主要精力集中到“学历证”的推广上。这一块主要的客户,是学历集中在高中及高中以下、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又爬不上去的职场人士。他们迫切需要一全套、且形式正规的大专或者本科证来包装一下自己,但学校又不能太出名。所以,这些“民办院校”就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自始至终,我打的都是“完全真实”的广告,并编造了一套很有说服力的话术:“这些年,中国搞扩招,建了大量的民办高校,但学生却一年比一年少,很多学校都面临招不到学生的困境。但学校也要活啊,没办法只好私下和我们合作,直接面向社会出证。所以,这个证除了你没在学校上过课,与那些真正在校生毕业之后所发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说辞,加上几千块的价格,很能吸引人。毕竟,真要去读个学位的话,至少要几万块,还要花上三四年的时间。

就这样,我每个月基本上都能做成几单“大生意”。到了2007年年底,我看了一下平常记的账,发现最多的时候,我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块钱,这个数目,对于我这样一直以来都是穷小子的人来说,简直是跨入了人生巅峰。

我开始幻想起未来:明年和新谈的女朋友结婚,争取三年内在南昌买房,定居下来。这样回到老家,也好让父母荣光荣光。

但变化来得太快,着实给了我一剂清醒剂。

5

2008年刚过完年,我就开始“上班”了。这时候是旺季,因为春节结束后,很多人就又开始找工作了。每年的春秋求职旺季,都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但没几天,我找“南方集团”办理“业务”时,突然发现怎么也找不他的QQ号了。只是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叫“水晶石”的陌生人。我点开一看聊天记录,原来是“南方集团”换了个马甲。

“水晶石”的头像一直黑着,这是少有的事。通过快一年的交往,他的这个QQ从来就没有下线过,即使是晚上人不在,也只是离开状态。但这次,不但改了名字,连QQ签名里的广告也清除了。看着他超过一天都没有亮起的头像,我预感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晚上,我给他留言:“哥们,你在吗?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二天打开电脑,“水晶石”回复了我,时间是凌晨1点半:“兄弟,我没事,就是我弟弟进去了。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业务暂停一段时间。”

他的头像依然是黑着的。

隐隐的不安终于化作现实,我又留言问他:“怎么弄的?是本地交易砸的还是?事情要紧吗?”

但他没再回我。

“南方集团”的事,让我慬慎起来。我开始拒绝接本地的单子,拒绝见面交易。我始终觉得,网上的客户天南海北,就是出了事也找不到我,况且淘宝里的个人信息也是假的,只要小心就没事,可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一年4月开始,国家开始整顿民办高校,同时,也重拳清理了各种“三无”(无资质、无实体、无在校生)学校网站。我之前办理的那些“学历证”,随着一个个“校园网”的查封,或者直接被标注为非法网站,都不能查询了。一些客户开始找上我,骂我是骗子,要我退钱。

对付这种事,我早有经验,先给他们解释一番,说国家现在正在严管这方面的事,没有办法,等这一阵风过去了,学校网站就会马上会恢复的,里面的数据也一样还在,随时可查。老实的、容易哄的,也就嘀咕几句便不再说话了。碰上厉害的,不依不饶,我就直接拉黑了事。

但我还是低估了某些客户的能力。

后来没多久,我接到一个电话,北方口音,对方用一种低沉的、杀气腾腾的声音对我说:“你是不是叫刘胜?住在南昌青山湖的北京东路XX号?”

我非常吃惊,忙问是谁,对方慢悠悠丢下一句:“你别管我是谁,只要你赶快把XX在你那儿办证的3000块钱退了,什么都好说,要不然我下一个电话就直接打到你本地的110,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说“好”。那人才把电话挂了。

我赶紧打开交易纪录,找到他说的那个名字,没错,是在我这里花了3000元办了一个“学历证”。我再打开QQ,这才想起人已被我拉黑了,于是赶快加了回来。我让他把支付宝账号给我,对方马上一声不吭地发了过来。就这样,我第一次给客户退了款,还是全款。

这件事让我风声鹤唳了好几天。我不敢开电脑,手机也关机了,干脆出门和女友去放松。后来我问老胡,那人是怎么查到这些信息的,老胡说他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有些厉害的人能通过对方电脑的IP地址与上网宽带,搞到这些信息——只要你装宽带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

我问老胡:“你碰过这种事情吗?如果碰到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赶紧给人家退钱喽。”老胡很快回复。

后来,老胡又和我讲了一些他自己的事。对于这个生意,老胡一直觉得不能长久,做的这两年,他逐渐把赚到的钱转投到一些正常的生意上去了:“去年我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小网吧,现在每月能分红五六千块钱。再做一段时间,我开一家小超市,就不做了。到时候好好过日子,再找个老婆。”

老胡的话让我一夜未眠。

6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已萌生了退意。我不再做推广,而是只保留了些老客户的信息。如果有人需要,我就做一单,没生意时,我就陪女友逛街。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2008年一整年。

这期间,“水晶石”的QQ名始终没有改回来,头像也一直黑着。我去到他的淘宝店看,那个曾经的“四钻”老店,也被查封了。

“南方集团”,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年底的时候,女友怀孕了。我们都决定要这个孩子,于是结婚就提上了日程。那段日子,我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想多赚点钱,为我们的家庭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另一方面又担心这种有风险的“生意”非但不能让老婆衣食无忧,反而还可能给她带来伤害与痛苦。

第二年,随着女儿的呱呱坠地,我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之中,也感觉到了自己所承担的巨大责任:我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要终生守护在她们娘俩的身边,做她们的依靠。

这一年6月份,我的淘宝店也被查封了。虽然一直小心慬慎,但结局还是如预料一般地来了。

当天,我就把家里所有的“四六级”、“专四八”、“国二三”的空白纸张、样本,各种“学历证”以及外壳封皮,全堆在一起,然后丢进一口废弃的铁锅中,焚烧起来。烧完后,我又把电脑里储存的所有办证信息,文字、图片、来往邮件、制作底版,以及QQ里那一大群的“好友”,统统删除……做完这些之后,我感受到了一种全身心的轻松。

终于,一切要结束了。

后记

“这么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不打算做了,但我记得你当时还想让我给你介绍生意呢,是吧?”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也都有点醉了,但我还是想起这个问题来。

“唉,职业病,职业病……”刘胜摆摆手,又喝下一大口啤酒,“主要还是觉得兄弟你可靠,要不一般人我也不会直接说。但是,你知道吗?”刘胜睁着一双喝得有些红了的眼睛看着我,“其实那天我跟你一说完这个,我就后悔了,哈哈。”

我也大笑起来:“那你今天给我讲了这么多不该讲的,你等下不会也会后悔吧?”

“这次不一样,”刘胜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喜欢写东西,我也不怕你把我的事写出来。如果你真要写,我还是要再说两句话——担惊受怕的钱,别去赚;再者,不要去花钱买证。只要是花钱买的,都是假的。”

“好,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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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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