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科产房里的生与死

2019-04-06 17:27:29
9.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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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我即将升入大四,进了医院的计生科实习。

第一次进产房,打眼就看见有个女人捂着肚子躺在产床上,不时长长地呼着气、试图缓解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见我们来了,老师就让我们搀扶着把她送回病房。

刚出了产房的门,那个女人就摆了摆手,让我们都别跟着了。

我们站在产房门口,看着她和她老公的背影一点点走远。那女人一直捂着肚子,走得很艰难,好不容易往前了几步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弓着背,肩膀一抖一抖地。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直到后来看到了这个产房里诞生的那些孩子们。

在这个产房里,没有生,只有死。

1

计生科病房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就是我们这个产房的大门,两道玻璃门一前一后隔开了一整个世界。

那天我进产房时,19床的宫口已经开了两指多,躺在查体床上痛苦地大叫着,我们搀扶她下来时,她微微弯着腰,将全身的重心都集中在小腹上,两只手紧紧地按在肚子上。老师让我先送她进产房做好准备工作,但19床看起来宫缩的厉害,痛得一步都走不动,我们只好找来轮椅让她老公推着她过去。

时间来不及了,19床随时就要生,偏偏从处置室走到产房那条路格外远,她捂着肚子咬着嘴唇,喊着,“快点,不行了,疼啊……”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从处置室往产房赶。等打开第一道玻璃门后,我让家属在外面等待,自己推着19床进去。

“我老公……”

“家属不能进去,你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她朝老公望了望,表情依旧痛苦,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我替她把鞋子换好就推着她进了第二道玻璃门。

她当时只能在宫缩的间歇进行缓慢小幅度的活动,光是协助她上产床就花了不少时间。

准备用物期间,老师进来了,开始探查宫口情况,“快了。”她安慰孕妇要放松,只要按照指示来,很快就能生出来。

19床顺从地点点头。

我们给她做好常规心电监护,老师让我把体重秤放到地上,又在上面套一个打开的黑袋子,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套黑袋子,瞟了一眼旁边的恒温箱,问了一句:“老师,这个不用打开吗?”

“不用,你过来站在病人旁边,看好她,我去换衣服。”

老师穿好无菌服,又回到19号旁边,“开了三指了,差不多了。现在你听我说,下一次疼的时候你就吸一口气匀匀地把气往下使,知道吧,你听我的指示很快就能生出来。”

19床点了点头,握紧拳头,使劲咬着嘴唇来分散疼痛。

“疼就告诉我,知道吧,然后吸一口气,匀匀地把力往下使,知道吧?”老师话还没说完,19床就开始喊:“啊!疼啊!”

“好!现在吸一口气!匀匀地把气往下使!”

“不行!疼……”她惨叫着,想从产床上逃离下来。

老师大喊一声:“不要动!屁股放下来!听我说,匀匀把气往下使,不要喊叫,气都跑出去了,等下就更难生了!”

宫缩刚好结束,19床满脸痛苦地躺在产床上。

“歇一会儿,等下一次宫缩的时候一定要吸一口气,匀匀把气往下使。忍一下,不要叫,不然就白疼了!”

她哽咽着点了点头,在那一刻,谁也帮不了她,偌大的产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停了有一分钟,她又开始喊疼了。这次她紧紧逼着嘴,握紧拳头,用尽了全部力气。

“好了!对了!就是这样,匀匀往下使劲!好了!马上就好了……好了!”

小孩出来了。

和课本上讲得不一样,我既没有看见到底是孩子的头先娩出还是臀先娩出,就出来了一团东西。老师说这是最好的娩出结果——裹着胎膜一起。说完她就用剪刀捅破那层胎膜,羊水一下就流在了中单上。

孩子侧躺在暴露开的胎膜上,全身黑紫色,身子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只,还维持着在妈妈子宫里的形态,一动不动,更没有啼哭。

和进产房之前的妈妈一样,孩子整个身子的重心也都放在他的肚子上——那条连着妈妈子宫的脐带,老师迅速把脐带结扎,把孩子拨过来,“是唇腭裂。”老师的语气生硬又平静,19床躺在产床上没有言语。

我看了一眼孩子,他的上嘴唇上有一条小小的裂缝,一直延伸至鼻子下面。

“是个男孩。”老师双手捧着那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体重秤上的黑色塑料袋里,称了体重后就把袋子系好,也没让19床看。

19床依旧只是“嗯”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刚生完需要打缩宫素,这个针有点疼,告知19床后,她虽然点了点头,但刚才宫缩时的疼痛让她有点草木皆兵,“是不是很疼?”

“也还好。”

缩宫素打了以后开始娩出胎盘,19床胎盘黏连严重无法全部排出,老师就问她,“有没有流过产?”

“之前流过一次,喝药流的。这次因为小孩是畸形就流了。”

“我就说,你这胎盘黏连太严重了,就像长了根一样,很难完全弄出来,等会儿给你刮宫看看,我先给你揉揉宫底。”说完边揉宫底边进行健康宣教,“流过产胎盘容易黏连,不好娩出,需要刮宫的。但是刮宫对子宫不好。”

19床又问,“那刮宫疼吗?”

老师被她问得无奈又觉得好笑,就回她:“你孩子都生了,还怕刮宫?”

“我怕疼啊。”她有点委屈。

刮完宫,医生端着弯盘去标本室留组织,老师坐在电脑桌前写记录,19床还需要躺在产床上监测半个小时,我便在一旁盯着液体和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

19床的心率很平稳,没什么大的波澜起伏,心跳维持在正常数值,血氧饱和度也一直徘徊在99、100、99、98。她躺在产床上什么也不说,只是和我一起盯着液体的点滴,时间就这么沉默地一滴一滴往前走。

“什么时候能走?”19床忽然开口问。

没等我回答,老师坐在电脑桌前就说:“半个小时以后,我们监测你没事就可以走了。”说着看了一眼表,“还有一点时间,不过你生命体征都挺平稳的,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老师又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我搀19床回病房了。

19床已经有点虚脱了,我扶着她的一只胳膊问她要不要坐轮椅,她摆了摆手,身子稍弯捂着肚子一步一步往外挪,出了门,还揉着肚子呐呐道:“肚子一下子就变小了呢。”

我不清楚她是自言自语还是希望我能说点什么,可我也只能说:“来,我们把鞋子换一下就出去。”

我陪她一起回了病房,刚到病房就见她捂着肚子开始翻找手机,躺下后也一直看着手机。我替她把液体挂好,又强调了一下老师刚才说的注意事项,她和我说了句“谢谢”后,我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我推着理疗机子给19床做理疗,她和她老公都在看手机,我过去她也只是问了我一句还疼不疼。我告诉她因人而异。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继续紧紧地盯着手机了。

2

几天后,19床又进来刮宫探查子宫残余物,当时产房里除了她就只有我和一个规培生。规培生站在产床旁边正忙着给19床上液体,我则站在靠门口的地方观摩操作。

19床突然问:“你看到孩子的正脸了吗?”她躺在产床上,抓住一旁的扶手,费力地往我这个方向望着。

“嗯?”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那天就是你吧?”她依旧吃力地维持着动作盯着我的眼睛看,她的眼睛特别大,很漂亮,我想起了她未睁眼的孩子,点了点头。

“那,孩子唇裂严重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唇腭裂的别称——“天使的吻痕”,就因为这吻痕,这个孩子被带去了天堂。

“嗯?”她眼角低哀,又满是期许地望着我。

我瞟了一眼旁边的规培生,她正忙着输液,低着头一言不发,19床还是紧紧望着我,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孩子长什么样?”

我感觉真的要招架不住了,咬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好在有口罩遮掩,不至于脱口而出。

“行了,都过去了,就别问了。”规培生替我解了围。

“我知道,我就是想……”她抿住嘴,露出一丝苦笑,“我那个时候不敢看,现在后悔了。”19床的眼睛里蓄着一点泪花,继续问我:“你那个时候害怕吗?看见了害怕吗?”

规培生这个时候也扭头面向我等着答案。

我很想说我不怕,可最后我还是没有说出口,戴着口罩无力地笑了一下,我想她们没看见,整个产房沉默着,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

“谁不害怕呢?我看着都害怕,行了,都过去了,不要想了。”规培生扭过头给她绑上血压袖带。

19床望着我笑了一下,终于无力地仰躺在产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就是后悔没敢看他一眼。”过了很久,她又这么说。

3

四维彩超的出现,让我们能够更直观地看到胎儿的身体构造,和19床一样因为小孩是畸形而堕胎的,占了这个科室流产的一大半。唇腭裂的,先心病的,在诊断出来后,医生往往会建议流产,毕竟孩子后期的手术和术后复健可能会花去一个普通家庭的大部分精力和心血。

除了利凡诺引产,也有一部分是自然流产——这是个可怕的名词,我们也拿它没有办法。

3床是典型的稽留流产(又称过期流产,指胚胎或胎儿已死亡滞留宫腔内未能及时自然排出),急诊送上来的时候,宫口已经快开了,情况特别紧急。副班的护士检查完后就说要赶紧进产房,3床立刻就哭了,一直哭,不断向我们寻证:“那我的孩子还活着对不对?还能活,对吧?”

“这些我们都保证不了,但以你目前的出血量和怀孕周数,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去!我不去产房!我不去!”她摇着头看着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啊!肯定能保住的!”

3床情绪激动,老师怕她会大出血,只好让家属进行沟通交流,“家属做好思想工作,这不能拖,越拖下去感染几率越大,你们做好准备我们就赶紧进产房吧。”说这,老师又把我拉到一旁嘱托:“你在这待着,她们要是同意了,你就赶紧去产房准备用物。”

我站在治疗室门口,3床坐在里面的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一位陪同她的女性朋友开始车轱辘式地开导:“想开点,没事,还有机会。”“你也别太难过,咱们还有点希望不是?”3床沉默地流着泪,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同意进产房。

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3床胎位不正,生产有点困难,一直在流血,她还在不停地哭。老师怕她情绪激动大出血,紧急开放了两路液体,不断和她聊天缓解她的情绪。

“这是你第几胎?”

“第二胎。”

“那你还有一个孩子啊。”

“对。”

“男孩女孩?”

“女孩。”

“哎呀,那你挺幸福的,女儿就是小棉袄。”

“嗯,这不是想给她留个弟弟或者妹妹陪着,结果就……”

“哎呀,不要这样想,还有机会的,对吧?不能哭了,大出血对你不好,想开一点,好好养身体,还是可以怀孕的。”

孩子生出来以后,血已经湿了好几块中单,老师还是担忧她,就守在床边没时间顾及其他,让我出去向家属交代遗体的处理事情。我跑出去问家属,当时是孕妇的妈妈和婆婆守在门口,她老公买东西去了。妈妈就哭着点点头,问我她女儿怎么样了,我说还在里面监测着。

“她有没有看孩子?”

“没有。”

“那就好,不要让她看,我怕她难受——能让我们看看吗?”

“好,那我现在就抱孩子出来让你们看。”

进了产房和老师说明情况后,老师让我写好《遗体处理通知书》一并带出去让家长签字。

和利凡诺引产出来的孩子不同,这个孩子全身红润,如果不知道,准会以为他只是静静地睡着了。

我抱着孩子,推开了产房里面的第一道玻璃门。从产房里的第一道玻璃门到第二道玻璃门间,那条路总是格外漫长,每天都有无数家属透过这扇门,看着我们走过去。而就在这两道玻璃门间组成的缓冲区里,生死不断轮回。

打开产房的门,两个奶奶就开始哭,外婆哭得很凶,问我是不是男孩,隔着塑料袋我把孩子摆正,让她看见全貌,告诉她是个男孩。

她捂着嘴开始抽泣,对着孩子说:“你看,他还在动。”

我确信他没动,那是我的手在下面动了一下造成的假象。我还没想好怎么告知家属,孩子确定已经死亡的事实,外婆就问奶奶,让不让孩子爸爸看。奶奶当下很犹豫,眼神闪躲说还是不要了,怕孩子爸爸难受。

“可他是孩子爸爸啊。”外婆哭着说,眼睛却一直看着这个已经失去温度的外孙子。

“那我去叫他。”奶奶说完就跑去楼道喊人。没一会儿,孩子爸爸就从转角处跑过来,看见我抱着的那个黑色袋子后,停在门口愣了一下。

我把尸体处理单递给他,交代了一些处理常规。“孩子要交给我们医院统一火化,家属不能带走,这里你们签一下同意书,同意院方处理遗体。”

“好。”孩子爸爸签了名字,看了一眼孩子,只是一眼,然后很快转过身去,用手掌抹了一下脸,又用黑色塑料袋盖住了孩子,“行了,不看了,麻烦你,带走吧。”

外婆还是哭着,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让他妈妈看啊!”

我点了点头,进了产房向老师要下一步指示。孩子妈妈执意要看,按照规定她是不能看的,更何况她现在还在出血。我小声和老师交代家属叮嘱不让她看。

妈妈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就看一眼,我保证不哭,求求你们了。”

老师默许让我抱着孩子给她去看,3床也是只看了一眼,就躺回了产床上,咽下泪水,什么也不再说了。

老师让我把孩子放到冰库里,我抱着孩子往标本室走,路过走廊时,家属们还趴在玻璃门上往里张望,我不敢抬头,低着头迅速进了斜对门的标本室。

打开冰库门,里面几乎没有空位了,就勉强找了一个把那具遗体安置了进去。关上门,起身看着窗外黑黝黝的天,对面病房拉着窗帘,只能映出我的一身白衣。

安息吧宝贝,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在心里对这个孩子说。

4

送3床出产房的时候,她的女儿隔着门叫了一声妈妈,她疲惫地笑了一下,被家属搀扶出去,拽了拽女儿的小手,她老公搂住她,三个人抱在一起,什么也没说。

也是,只要还有生,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之后的一次早班,我去产房例行消毒擦拭,走到标本室的时候,下夜班的老师正搀扶着一个孕妇出来,看见我要进标本室,嘱托了一句,“同学,待会儿看见台子上的东西不要害怕。”

我瞅了一眼标本台上裹起来的中单,应该是个什么特殊病例的标本,心想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老师走了以后,我去标本室配消毒剂,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去掀开了那块中单。一个孩子侧身躺在中单上,脸和腿都朝向另一边。

突然,孩子的胸廓出现了一下起伏。我吓了一跳,大脑在那一刻“嗡”了一声——活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紧紧地盯着孩子,慢慢的,孩子胸廓起伏幅度越来越大,肋骨贴着肌肤,根根明显。

初升的太阳光正好从靠着标本台的窗户外照射进来,照在这块中单上,一半灰暗,一半明媚,我小心翼翼地重新将那块中单盖上,心里一时慌乱——很可能就是个意外,这孩子多半是挺不过去的,老师可能有对策,我不可能帮到他,我无能为力。

我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不敢动,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条鲜活的生命出现在流产的产房里。这些天,面对那些死了的孩子,我没有过害怕。但面对这个活着的孩子,我慌张了。

战战兢兢地拎起消毒水桶,我去了对面产房开始日常消毒擦拭,整个产房只有我和那个孩子,一切都变得很空洞,直到孩子的呼吸声开始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在寂静的产房里被无限放大,我甚至能听见“他”的哀叹,在吸气末尾喉咙里的隆隆声,那么微弱,又那么用力。

我把昨晚的黄色医疗垃圾袋打包好,呼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开始擦拭产床上遗留的血迹,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一个疑问,“为什么孩子会活着?”心里又有了无数的可能性。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可能宫缩来的太快,药物没起作用,“他”活了下来。

就这样放任孩子“死”去吗?我不敢细想,摇了摇头,手里的动作也禁不住开始加快起来。等一切擦拭完,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我拎着水桶回到标本间收拾用物,孩子还在那块中单低下起伏着,我把消毒水倒进水池里,把旁边的血迹冲刷干净,关上水龙头,头也不回地逃出了产房。

等回到护理站的时候,夜班老师还在处理着病例准备交班。护士长过来问她,是不是那孩子活着?夜班老师点了点头。

等夜班老师交完班后,差不多已距离我看见那个孩子过去3个小时了。在没有任何生命技术支持的情况下,一个早产儿应该是捱不过去的。我心里这么想着,直到夜班老师从产房那头急匆匆走了过来,楼道里的人给她让了路,老师让出身子,一对年轻的夫妇跟着走了出来。

那个妈妈怀里抱着一个被中单包裹着的孩子,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确信就是那个孩子。“他”还活着!

年轻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眼里那么慈爱,我不清楚她打胎的原因,也未能有勇气去看那孩子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形畸形。只是,在等电梯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母亲虽然一脸疲倦,但仍然慈爱地安抚着她的孩子,用手指摸着孩子的脸,把自己的脸贴近襁褓中,轻轻蹭着、笑着,等着通往外面的电梯。

(作者注:利凡诺引产是临床常用的一种引产方式,它是一种强力杀菌剂。在决定流产后,医生会通过穿刺子宫直接将药液注入羊水中,它会造成胎儿各脏器的损害已达到“死亡”。后来老师告诉我们,那个孩子的出生的确算是个“意外”,孩子母亲对药物敏感,宫缩来得太快,药物的毒性对孩子还没能造成“杀伤力”,“他”就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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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产科医鸿鸟》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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