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说:麻将馆就是我的家

2019-04-26 11: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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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湖北宜昌的街边小巷中,一些经营不善的餐厅、服装店、小卖部、彩票站,甚至卖蔬菜的摊位后面,都会藏着几张麻将桌。那里的人们大多玩的是“血流成河”,这种玩法可以一直胡下去,直到把麻将摸完。如果最后没有听牌,还需要赔3家,很是刺激。 前年和去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溺在“血流成河”里。其间,我碰到过连续打了三天两夜的年轻姑娘,也遇见过把钱输完后、在麻将馆里挨个借钱的中年人,然而更触动我的,则是一些单身老人。

麻将馆里的人,就是我的家人

早上8点,麻将馆门前已经坐着三四个老人在那里聊天了,聊的内容不外乎谁的大腿风湿又犯了,谁的血压又高了,谁的脑袋疼了,其他人便开始推荐一些治疗经验或者偏方。

见林阿姨过来,一位牌友调侃道:“老林,又来上班呀?”他把每天按时到麻将馆比喻成上班。

“那你上班不是比我还早?”林阿姨翻了牌友一眼,顺势回答。

林阿姨65岁,烫染过的黄色头发蓬松地盖满脑袋。她身材偏胖,走起路来呼呼地喘气。左胳膊挽着一个黄色的小皮包,装着打麻将的零钱,右手则提着一个保温桶。进到麻将馆,她把保温桶放在表皮龟裂的小方桌上,随手搬来一张塑料凳子放在门边,坐下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今天早市的蒜苔新鲜,我买了一把,才3块。”林阿姨插话道。

“那我明天也去买一把。”有人附和道。

麻将馆老板见门前坐的几个老人够凑上一桌,便敦促他们进屋。老人们相互谦让,这个说脖子不舒服,那个说等会儿有事要忙。其实大家心照不宣,他们只是不愿意承担开始打麻将的“水费”(需要交的打麻将费用,每自摸一把交出1/3,直到满足指定的金额,4个小时后再次收取)。老人们往往都是等到水费交齐后,再开始轮换上桌,玩到又快要收水费时,再找个理由下桌。

老板也不说透,转身找到老人们各自的茶杯(杯盖上贴有姓氏),迅速抓些廉价的茶叶,倒上隔夜的开水,一一递到他们手中。老人们这就不好意思再退让,纷纷进屋上桌。

这个麻将馆曾经是个卖服装的商铺,现在30多平米的屋子里摆了7张麻将机,来打麻将的人不是背部紧贴墙壁,就是猫着腰或歪坐在塑料凳子上,有时候伸胳膊的幅度太大,都会打到身旁的人。最高峰时,这间屋子能挤下50人,除去打牌的,大部分都是些闲着没事看打牌的老人。

麻将馆内虽然装有3台破旧的空调和3台排风机,但火烧火燎的烟味从未散去,只有饭点的饭菜香能稍稍盖过,而这香味的开端就是林阿姨的保温桶。

到了中午,林阿姨就主动下桌,在旁边空着的麻将桌上垫上两张报纸,把保温桶放在上面打开,端出两碟子菜,一股子腊肉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勾起一屋子的饥肠,纷纷吆喝老板帮忙订餐。

同桌的小李伸着脖子,朝林阿姨望去:“林阿姨,你今天做的是什么菜呀?”

“蒜苔炒腊肉,醋溜包菜,小李,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小李笑笑:“我胃口大得很,我吃了,你就吃不饱了。”

“还跟我客套上了,你来吃就是。”

小李不好意思,还是推说不去。林阿姨放下筷子,硬是将小李拉了过去,转身又来拉我们,说若是不过去,就是看不起她。我只好过去象征性地夹一块肉,放进嘴里。

确实好吃,我夸赞林阿姨手艺好,她哈哈大笑:“小唐,就你会说话,来,再吃一块肉。”

可我发现林阿姨自己却并不吃肉,只吃包菜,便问道:“林阿姨,这腊肉你怎么不吃?”

林阿姨望着我,浅浅一笑:“我有三高,吃不得。”

“你不能吃,为啥又要做?”

林阿姨盯着我,脸拉得老长,一副苛责的神情:“我这不是想让你们解解馋吗?”她望着我快餐盒里的鱼香肉丝,又说道:“我跟你讲,外面的快餐少吃,既没有营养还不卫生。”

说完,她看见又有牌友轮换下来了,忙起身去拉那人过来吃腊肉。几轮下来,蒜苔炒腊肉被吃光了,醋溜包菜还剩一半,她说,这是留给自己的晚餐。

收拾完报纸上的残渍,林阿姨并不急着上桌,而是端着茶杯在麻将馆内挨个询问牌友今天的腊肉好不好吃,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问完一圈,林阿姨扯着嗓子问大家:“你们明天想吃什么?要不我做红烧鱼块带来吧。”

第二天,林阿姨还真带了红烧鱼块过来,不过她自己一口也没吃,还是只吃另一道青菜。

吃人的嘴软,后来每次我见到林阿姨,总是变着法地夸她,不是说衣服漂亮,就是说精气神好,要不就是“做菜都能赶上大厨了”。

林阿姨听完,总是哈哈大笑,很是受用:“小唐,你是越来越能说了,搞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阿姨,你今天做的什么菜?”

“酸菜鱼,等会儿你来吃。”

“好呀,每天变着花样做菜,你的家人肯定幸福极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让林阿姨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怔怔地望着我,转而又开玩笑似地说:“你就是我的家人呀。”

我愣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后来,和几个上了年纪的牌友聊天才得知,林阿姨的老伴儿前几年车祸去世,唯一的女儿也在加拿大。她曾经跟着女儿在国外生活了几个月,由于各种不适应,她还是回来了。前两年她还会和一帮老友外出旅游,但最近随着身体越来越吃不消,已经不能长时间坐车了。

我突然有些明白她每天变着花样做菜给我们吃的原因了。

家里太安静了,只有在这里才睡得着

凌晨12点,麻将馆内依然人声鼎沸。

老板站在中间,拿着本子和笔,喊着有谁需要订外卖,他好统一给餐馆打电话。喊了几声,除了一两个牌友,没一个人回应。

其实大家不是不饿,而是想省钱。虽然手上打的是输赢上千的麻将,但牌友们一般都是叫老板去买门口3块钱一个的锅盔,然后左手拿着锅盔干啃,右手摸牌。卖锅盔的老板为了生意,总是要等到凌晨1点多才会收摊回家。

牌友里面,只有张叔是个例外。

凌晨1点,张叔会准时下桌,去附近夜市逛一圈,再拎着三四个方便餐盒回来,放在空出的麻将桌上,一一打开,从蛋炒饭到鸭脖、鱿鱼,很是丰盛。然后,张叔会去打开摆放开水瓶和茶杯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10斤装的白色透明酒桶——这是他寄存在麻将馆的散装苞谷酒。

牌友们笑话张叔:“你这生活不错呀。”

张叔啃着鸭脖,辣得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都快60岁的人了,生活再不搞好一点,活着有什么意思?”

张叔细细品酒,小口吃饭,一般要吃上1个小时,才抹抹嘴。两杯酒已经下肚,他整张脸和脖子微微发红,起身去厕所,走路晃晃悠悠,几次撞到凳子。

从厕所出来后,张叔就在塑料凳上坐下,斜靠着墙壁,双手抱在胸前,两只脚踩在凳沿上,顶着零星白发的脑袋耷拉着,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打起粗重的鼾声。张叔会保持如此辛苦的睡姿两三个小时——这是他每天固定的睡眠时间。

牌友笑话他:“这人该有多累,在麻将馆都能睡着。”

清晨四五点,张叔醒来,双手使劲搓揉脸庞,喝了一杯茶后,起身到洗手间的水笼头下,接一捧冷水洗脸,然后精神焕发地走出来,双手往我所在的麻将桌边缘一拍:“这把我开始接(接手打麻将)了。”

早上7点多,桌上有两位牌友要去上班,一桌麻将散了。我也想回家睡觉,却被张叔叫住:“小唐,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了。”

我只好重新坐下,拿出手机看新闻。张叔则坐在对面,左手夹着烟,用右手食指肚摸着麻将字面,玩起“凑10”(两个麻将数字凑成10便消掉)来消磨时间。

张叔摸到复杂的麻将字,不会一下子翻过来,而是抽一口烟,眼睛盯着斑驳的墙壁,努力用神经末梢感受着牌面上的凹凸。接着,他一脸得意地把麻将递给我:“小唐,你摸摸看,这张牌是‘九万’还是‘六万’?”

我只好接过麻将,假模假样地摸几下,摇摇头,张叔把麻将接过去:“其实我早就摸出来了,我告诉你,‘六万’的点是分开的,而‘九万’是连着的。这是我摸了很久找出的不同点。”

我笑着点头,不想继续听他讲麻将了:“张叔,这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要不我们俩先回家睡觉吧?”

张叔不停地摆弄着麻将牌:“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了。”

我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忍不住问他:“张叔,你不困吗?你刚刚在那样的环境下都睡着了。”

张叔放下手中的麻将,望着我:“小唐,我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只有在热闹的地方才能睡着。安静的话,脑袋晕得很,但就是睡不着,只有喝了酒,才能好好睡几个小时。要是白天我受不了,下午就回去睡会儿。”

“那你怎么不晚上回去睡?”

“我都说了,太安静睡不着。”张叔摇摇头,“我老婆死了都20多年了,两个女儿虽然在宜昌,可她们又忙得很。”

他低下头,闷闷地说:“以前在家里我就把电视开着,听着声音睡觉。现在开电视不行了,非要听到真实的人声我才能睡着。”

退休金输光就输光,我愿意

“小唐,过来凑个脚(凑一桌麻将)。”张伯见我没上桌,走过来拉我。

我虽不情愿跟老人打牌,但还是坐在了张伯的下家。

几把过后,我发现张伯根本不带上家的牌,经常点上家的炮,让上家几乎把把“清一色”。我哭笑不得——打“血流成河”,就是要防止别人打清一色,不然其余三家都亏。我不好直接埋怨张伯不会打牌,便声称要和张伯换位子,但被另一位上年纪的牌友抢了先。

不仅如此,张伯出牌还慢,挑了这张牌放下,又挑另一张,往往要等上半分钟才能出一张牌。他摸牌的右手总是在轻微抖动,戴着老花镜,记忆力也不好,每次轮到别人打牌时,总是要先看一下别人的牌,再迅速扫一下自己的牌,尽管如此,还是经常漏碰牌。

“你怎么偷牌呀?”同桌的牌友突然抓住张伯的手。

张伯一副苦瓜脸:“我没偷,上转我就忘摸牌了。”

“那你也不能偷牌呀。”牌友拒绝,张伯只好同意。

打完这局,因为他少一张字,必须赔三家。他掏了掏口袋,可怎么也摸不出钱来,只能轻声说:“没钱了,不打了。”

“你退休工资输完了?”一个牌友问。

张伯点点头,站了起来,到另一桌看别人打牌去了。同桌的两个牌友望了一眼张伯,小声说道:“唉,又要等到下个月5号才能赢老张的钱了。”

输完钱的张伯,每天照样按时来到麻将馆“上班”,只是不上桌了,就站在牌友身后看牌。虽说麻将馆的墙上写了“观牌无语”,但他总是忍不住要出主意,指指点点。如此一来,牌友们愈发讨厌他,纷纷向老板诉苦:

“他老是在我身后多嘴,我打得好好的,要他多嘴?”

“就数他身上最臭,估计好多天没有洗澡了。”

“你们都不知道,他随地吐痰,脏得要死。”

……

可老板也没办法:“我总不能不让他进麻将馆吧?他那么大年纪了,我真的没法开口。”

麻将馆的老板也知道老人们平时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他们在麻将馆即便不上桌,也能站着津津有味地看上几个小时。

一次,一位牌友实在忍受不了张伯在身后不停絮叨,便阴阳怪气地说:“张伯,这么晚了,你回家去休息吧。”

大家都能听出牌友的言下之意,但张伯并不生气,而是拿出他的老人机看了一眼:“现在才12点,我睡不着。”

牌友继续劝:“熬夜对你身体不好,再说麻将馆环境也不好。”

“哎呀,现在叫我回家睡觉,我也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我必须把自己弄得很累,一回家什么都不想,躺在床上就能睡着才行。”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抱怨说女儿规定她每天只能打4个小时的麻将。张伯听了,插话道:“你就知足吧,被人管着是件多好的事,不像我,要是哪天死了,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我跟人八卦过,原来,张伯在年轻的时候就与老伴离婚了。

“那你可以去你儿子那住呀,或者叫他回家,让他管着你。”大妈说。

张伯没有好气地说:“我才不去他那儿,一个人住自在。”

到了下月,张伯发了退休工资,又坐上了久违的麻将桌。有好心的牌友劝他:“你年纪大了,怎么打的过他们?肯定得输钱。”

张伯一脸无所谓:“我当然知道,可我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来这就当是花钱打发时间吧。”

没想到张伯的话得到了一众老牌友的赞同:

“想在麻将馆赢钱,那老板怎么赚钱?”

“我们老家伙就是闲得没事,来麻将馆聊聊天,混混日子。”

“对呀,我就是在家里待够了,出来解闷的。”

没了麻将,我一个人怎么过啊

一天下午,我正在打牌,突然听到老板娘抱怨:“你们说说李阿姨也真是的,都住院了,还想着让我给她带一副麻将过去。”

李阿姨就住在麻将馆的楼上,以前是市里一家机械厂的职工,现在每月有3000元左右的退休工资。她头发黑白参半,由于长期熬夜打麻将,眼袋很重。不过她视力好,嗓门大,不管打到晚上几点,都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不过她需要不停地抽烟,一天要抽两三包。

她是麻将馆的老顾客了,前段时候做了脑动脉瘤手术,老板娘便与几位牌友去医院探望。当时李阿姨正输着液,头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虚弱地躺在床上,可看见几位老牌友来后,“突然梗着脖子来了精神,问我们今天谁赢了”。

这时一位50多岁的女人走进病房,提着饭盒放到床头柜上,也不与牌友打招呼,态度冰冷地给李阿姨垫上一个枕头,开始喂她粥吃。老板娘一问,原来女人是个护工。老板娘问李阿姨子女们咋没来,可李阿姨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麻将,说她曾起过一把“九莲宝灯”,见“条”字就胡,要是余生能再起一把这样的牌,死也值了。

临走时,李阿姨依依不舍,要老板娘下次来一定给她带副麻将,就算在病房凑不齐人,躺在床上摸摸也行。老板娘不同意,只叫李阿姨好好养病,身体康复后再打。

没想到半个多月后,李阿姨突然出现在麻将馆,身后还跟着一位小护士。原来她自行出院,决定在社区医院输液。

她一到,就敦促老板赶快安排她上桌。老板担心李阿姨的病情,劝她先休息几天再来。李阿姨却说:“麻将就是治好我病的药。”

上桌后,护士来到李阿姨身后,撑起支架,挂上两瓶药水,正准备给李阿姨的右手擦酒精,李阿姨开口了:“小姑娘,你给我输左手,右手我还要摸麻将呢!”社区护士又只好给她的左手垫上护垫,开始输液。

打牌时李阿姨兴致很高,给每人都派了一支烟。一位牌友问李阿姨生病期间子女回来照顾了没有。李阿姨搂起衣袖,得意洋洋地说:“当然回来了,你们看这个金手镯,就是大女儿给买的,右边这个金手镯是小女儿买的。儿子给我买的是珍珠项链,太贵了,我舍不得戴,就放在家里了。”

聊着聊着,一个牌友突然说:“李阿姨,你记不记得去年老来打牌的杜阿姨?”

“当然记得,她怎么啦?”

“今天走了,早上走的。”

李阿姨没有搭话,沉默了起来,从包里摸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点燃,使劲地吸一口:“妈的,估计快轮到我了。唉,死了也好。到时候我死了,你们什么也不用送,就合伙给我买一副麻将就成,和我埋在一起,在那边我要继续打。”

和手术前一样,每天一大早,李阿姨就会来到麻将馆待着。一次,一位牌友的小孙子正站在椅子上玩麻将,一不心没站稳,李阿姨赶紧扶住小孩:“童童,你认不识我呀?”

童童奶声奶气地说:“我认识,你是李奶奶。”

李阿姨摸着童童的脑袋:“真乖,告诉李奶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说着,李阿姨就牵着童童的手出去了,几分钟后,童童抱着一堆薯片和酸奶回来了。童童的奶奶见了,赶紧说:“李姐,你这是干嘛,这一共多少钱?我给你钱。”

李阿姨却说:“这是我给童童买的零食,要你给钱干嘛?童童可听话了,刚刚还不停地叫我李奶奶。”

童童的奶奶也没再说什么,问道:“李姐,你的孙子也蛮大了吧?”

“大孙子已经上初中了,小孙子和童童差不多,只是一年才能看到一两回。我是真羡慕你,孙子在身边多好。”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忽然听见麻将馆门口传来一声责怪:“妈,你又在打牌!”

我抬起头,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正朝李阿姨走来。

李阿姨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没把浩浩带来?”

“他在上学呢。”

李阿姨没接话,摸了一张麻将打了出去,几秒后,说道:“你来替我吧,我去买点菜。”

中年男人说:“我不打牌。妈,你不知道你得脑动脉瘤就是长期熬夜导致的吗?你平时可以去居委会跳跳舞,或者到江边散散步,打麻将对你这样的老年人是真不好。”

李阿姨却不耐烦了:“打个麻将怎么了?又不是用你的钱打的。”

“可是你现在有病呀,到时候你病倒了怎么办?”

“病倒了就病倒了,再说我倒了也没见你回来啊!”

“妈,你有退休金,每个月我还给你钱,你完全可以好好享受生活呀,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林阿姨摸了一张麻将,使劲往桌子中间一扔:“享个屁!”

“你摔什么麻将呀,你打麻将还有理了?我总是为你身体着想吧,你信不信我把麻将桌掀了?”

李阿姨噌地站起来:“你掀啊!”

牌友们见情势不对,纷纷起来劝架。中年男人见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再跟母亲起争执,只好找到老板:“我妈以后不准再来打麻将,要是她在麻将馆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要你负责!”

老板辩解:“你妈要来麻将馆,我总不能拦着吧?再说我晓得你妈身体不好,她有时要打通宵,我都不准,每天零点一过我就叫她回家睡觉。”

之前的时候,有个老人因为连续打了两天两夜的麻将,突然一下子晕倒在地,老板赶紧打120,幸好抢救了过来,后来老板赔偿5万才算了事。所以从那之后,老板就规定老人们必须凌晨12点结束牌局。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就想让我妈天天来打牌,好骗她的钱。我跟你讲,到时如果我再看见我妈来麻将馆,我绝对会打110报警说你们聚众赌博!”

这么一说,老板还真有些怕了。虽然宜昌大街小巷都是麻将馆,有的输赢很大,有的就是玩玩,是否是赌博很难界定,但如果有人举报,警察肯定会管。

这一下,老板果然不再让李阿姨进麻将馆了。有时候晚上我从麻将馆出来,还能看到李阿姨坐在楼道的水泥台阶上,只是看见我后,还没打招呼,她就神色慌张地迅速转身上楼。

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再在麻将馆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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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摄影师Harry 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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